進入軍營後,川幫弟子迅速散開,駕輕就熟地侵入軍營各處,在馬廄、草料等處塞入引火之物。
一聲鳴鏑,川幫弟子同時動手放火。一時間,軍營內,四處火起,戰馬驚慌逃竄。
“唐軍殺來啦!”喊殺聲四起。
一隻近千人的唐軍騎兵如神兵天降,手持長槊,如鐵騎洪流殺進叛軍軍營。
睡得迷迷瞪瞪的叛軍士兵慌忙起身,披甲的披甲,持戈的持戈,找馬的找馬……亂成一團。
沒等騎兵上馬,步兵列陣,唐軍騎兵已經碾壓過來,揮動長槊、馬刀,將叛軍士兵殺戮在半夢半醒、渾渾噩噩之間。
李歸仁還來不及披上甲冑,就被親兵簇擁,推上戰馬。戰馬尚未披上馬鞍、馬蹬,就馱著李歸仁潰逃出營。
李歸仁帶著十餘名親兵,丟盔棄甲,一路敗逃。
剛跑出十里,迎面遇上一支數百人的燕軍騎兵。為首將領正是自己苦盼的援兵將領斛光鼙。
李歸仁大喜,揚鞭上前,咬牙切齒道:“將軍,你來的正是時候,隨我殺回去,將唐軍殺個乾乾淨淨,片甲不留!”
斛光鼙看看李歸仁的人馬,問道:“李將軍,你的大營何時被攻破?”
李歸仁嘆道:“就在半個時辰前。”
斛光鼙長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信函,遞給李歸仁,道:“我們都中計了。
三個時辰前,我接到流星快馬送來的十萬軍情急報,上面有你的求援手書。
我不敢耽誤,丟下輜重,親率騎兵,向你紮營之處奔來。
沒想到,在距離你二十里處,遭遇唐軍伏兵。
我見唐軍人數不多,就大意了,直接率兵衝陣。沒想到唐軍陣型怪異,不到一個時辰,將五千鐵騎絞殺殆盡……”
兩名難兄難弟商量一番,覺得再留在陝州,毫無意義。兩人收攏殘兵餘部,向洛陽方向撤下。
此戰是安西北庭行營新軍第一戰,萬眾矚目。
白復新軍剽悍兇猛,大破叛軍。若不是李忠臣軍沒有封堵成功,走漏李歸仁和斛光鼙的親兵隊,此戰就能全殲西進的叛軍。
此戰之後,衛伯玉、李忠臣和白復皆獲擢升和嘉獎。
但與此同時,李光弼派親信送給白復一封密信。
在信中,李光弼提醒白復:此戰安西北庭行營大破叛軍,大獲全勝。
陛下本欲擢升白復為安西北庭行營節度使,但朝中個別重臣提醒陛下,安西北庭行營戰力過於強悍,應制約白復兵權,防止其成為下一個安祿山。
李光弼告誡白復,手掌軍權,更應低調深潛,切勿鋒芒畢露。要學學衛伯玉,一方面在朝中結交重臣,關鍵時刻在陛下面前美言;一方面不要暴露全部的戰力,既可以迷惑叛軍,也可以保住兵權。
密信閱後即焚,白復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白復感慨,安史之亂之所以遲遲不能平息,就以陝州之戰可見端倪。
我大勝叛軍,就有人擔心我會成為下一個安祿山;倘若我輸了,他們就會說,耗費朝廷如此多的糧餉,竟然贏不了叛軍,這種無能之輩應撤換。
大唐不是沒有悍勇驍將,也不缺乏智囊謀臣,缺的是一種信任,缺的是一種寬容。
沒有朝廷對將領的信任和寬仁,就很難換來將領對朝堂的忠誠。
安祿山之亂固然是因為節度使權力過大導致,但把每一名節度使都當做安祿山來提防,就過猶不及了。
朝廷設計了一系列的措施來制衡諸軍將領:將領輪換,軍隊分拆,宦官監軍制衡……
可越是這樣,越是上下離心,越難贏得大唐將士的心,越難贏得三軍的效忠。
可謂,外患未除,內憂又生。
白復突然頓悟:“為何唐軍會和叛軍一直膠著?因為膠著,雖不利於朝廷,卻有利於所有掌兵的節度將領!
戰事拖延一天,節帥的權力就大一天。等到尾大不掉時,就不會出現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
朝野上下,舊的平衡會不斷被打破,直到新的平衡建立。
說到底,每個人都在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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