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儼輕聲咳嗽一聲,李俅方覺失言,趕忙把話題岔開,道:“一直到抵達平涼,進入朔方轄區,我們才安定下來。”
李儼一臉悲傷,泣道:“我們是僥倖逃走了,可是沒來得及逃走的公卿將相及其家眷全都深陷魔窟,遭遇滅頂之災。
男子無論老幼、從白髮老者到襁褓嬰兒均被砍殺,無一倖免。藏匿在宮外的公主、妃嬪、宮女和朝廷命婦慘遭凌辱。
叛軍佔據長安不久,孫孝哲捕殺了太上皇的姐姐霍國長公主。眾多王妃、駙馬、皇孫、郡主、縣主等被剖腹掏心,祭奠安賊之子安慶宗。
凡楊國忠、高力士的親信黨羽,以及安賊憎惡的王公大臣等八十多人,被鐵棒當街打爛頭顱,腦漿塗地,死狀慘不忍睹。
此外,叛軍日夜搜捕,將抓獲的朝中重臣,公主妃嬪等女眷用囚車押解到洛陽。整個長安如同人間地獄……”
三人唏噓良久,白復問道:“收復洛陽後,這些女眷都平安返回了吧?”
李儼、李俅兩兄弟對望一眼,沒有說話。
白復急道:“難道這成千上萬的女子都遭遇不測了?”
李儼嘆了口氣道:“大部分女眷雖然被找回,但由於被叛軍凌辱沾汙,很多女子的家人都將其拒之門外。不少節烈婦女自盡而亡,還有很多女子落髮為尼,遁入空門。”
白復大怒,一拍桌案,將茶盞杯碟全部震落:“禽獸不如!他們還是人嗎!都是自己的妻妾子女,陷入叛軍乃是人間慘劇,好不容易熬到光復,僥倖活下來,已是萬幸。不感謝上蒼讓家人團聚也就罷了,怎能將這些女子活活逼死!”
“噓!”李儼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道:“復兄,慎言!”
白復怒不可遏,道:“有何不妥?”
李俅道:“這裡面有不少當朝皇親貴胄。”
“你且道來。”白複道。
李俅道:“先不提別人,說一個你的老熟人——李俶。太上皇出逃,事發突然,廣平王李俶西逃時只帶了嫡妃崔氏——也就是楊貴妃姐姐韓國夫人之女和寵妃獨孤氏。哦…”
說到這裡時,李儼狠狠瞪了李俅一眼,李俅趕忙捂住嘴巴。
白復瞟了李儼兄弟一眼,表情耐人尋味。
李俅攤開雙手,無奈道:“這位獨孤氏你也認得。她就是左威衛錄事參軍獨孤穎的長女獨孤筱重。
獨孤老閥主去世後,其母裴夫人不顧獨孤仲雷的反對,堅持將筱重姑娘許配給廣平王李俶。”
見白復神情如常,李俅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除這兩名王妃外,廣平王其他女眷,全部被賊兵擄至洛陽,這其中便包括廣平王長子李適的生母沈氏。”
李俶收復洛陽,於東都掖庭宮中見到沈氏。但李俶認為沈氏陷落在安祿山等賊人手中一年,早已被人玷汙,丟了自己的臉。因此不願意將其接回長安廣平王府,而是任其在洛陽自生自滅。”
李儼見白復怒氣未消,趕忙勸道:“復兄,廣平王李俶此前與你頗多過節,但其手握天下兵馬大權,又即將立為太子,還請復兄務必隱忍,不可被其抓住把柄。”
白復冷哼一聲,再不言語,心中充滿了鄙夷。
“無情最是帝王家!”
楊玉環在馬嵬坡祭拜貴妃墓碑時,慟哭在地的一幕再次湧上心頭。
“李隆基昏庸無道,重用奸佞,弄丟兩京,倉皇出逃。為平息三軍譁變,用白綾賜死口口聲聲最愛的女人。如此薄情,怎配做君父?”
李俶出逃時只帶了楊貴妃的外甥女和獨孤家族嫡長女,不是更愛這兩人,而是更愛這兩人背後的家族。
只是可惜筱重姑娘了。嫁入帝王家,是福是禍,焉能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