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復心中感激,聲音竟有些哽咽。黃震見時機差不多了,先行離開,交待夥計照顧好白復的飲食起居。
躺了近一個月,白復才能下床出屋。
大病初癒,白復看著鏡中消瘦的自己,顧影自憐。才一個月,竟然憔悴若斯?
……
俗話說,禍不單行。白復好不容易熬到病體初愈,返回弘文館聽差。徐太傅辭任後,新任的門下省弘文館館主裴琯對白復頗為不喜,面冷言淡。x
裴琯聽說白復之病皆因寒天酒醉,心裡更加不喜。見到白復身體孱弱,不得不體諒安慰,反而一陣訓斥,譏諷白復孟浪輕狂,行為不撿。
白復強忍心中怒火,要不是答應徐太傅要留在弘文館做個校書郎——以便能夠聽大儒們授課、飽覽群書,他早就拂袖而去,返回青城了。
裴琯見白復一幅愛答不理的模樣,就知白復對自己不服。裴琯愈發氣憤,但臉上沒有絲毫怒容,反倒比剛才更加和善。
裴琯面色凝重,語重心長道:“白復啊白復,你小小年紀,得罪了李相不說,怎麼還招惹上了代理宰輔楊大人?
中書門下兩省前兩天給弘文館發來一道赦牒,文書指出,有御史彈劾你在黃河治水、洛陽抗疫等公務中舉措失當。特別是在少林倭人盜書一案,濫殺倭人北條勝,導致倭國奸人入唐潛伏線索斷絕。鑑於此,中書門下兩省赦令免去你從九品的校書郎一職,罰沒官籍,貶為庶民,任弘文館雜役,負責館內清掃,服役期十年。”
說罷,他從桌案上,取出一卷文書,丟給白復,道:“你自己看看吧,這是中書門下的赦牒。可不是我故意刁難你。”
看到白復錯愕驚訝的難過模樣,裴琯暗自得意:“徐太傅的關門弟子又能怎樣?狗屁!太傅這輩子恐怕再也回不了長安了吧。(首發@(域名請記住
你不識時務,不但不乖乖聽話,還任性乖張。惹了我們裴家,一樣讓你不得翻身。”
裴琯起身,拍拍白復的肩膀,故作安慰,道:“這樣吧,念在你是徐太傅的學生,為了避免你打掃時被人看見尷尬難堪,從今天起,你就去藏書閣報到吧。”
說罷,裴琯心裡哼著小曲,揚長而去。
……
人生必有難捱的時光,關鍵看你如何度過。派遣的方式,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情。
幾次輾轉反側,還是睡不著。白復乾脆起身,披上衣服,點燃油燈。燈下,一張消瘦而蒼白的臉。一年之間,那個目若流星、顧盼生輝的少年俠士已經不見了,剩下的只有這個軀體。
心如刀割,無人訴說,白複決定找件事情讓自己分分心,否則實在熬不下去。第二天一早,他一咬銀牙,重返弘文館。
弘文館庭院深深,綠樹掩映、灰牆碧瓦,古樸典雅。前院是孔廟,中庭是十數間講學館,後院是藏書閣和碑林。
從外觀上看,藏書閣是一個二層樓閣,實際上是三層樓閣,中間有一暗層。暗層全用楠木造壁,能防蟲蛀,是藏書之處。此閣在設計上按《易經》中取“天一生水,地六承之”的說法,將一層的六楹隔為六個單間,而將頂層的六楹相通為一大間,用“地六”、“天一”來克火,意在防火。
閣前設長方形水池,周置石欄,池中養有錦鯉魚藻。池水清澈,人從閣樓上望去,可見池中有一彎新月,隨波盪漾。造園家在池南的假山上,開出一個半圓形的縫隙,一旦豔陽高照,光線就會穿過孔洞縫隙,在池水中形成下弦月的倒影,構成“日月同輝”的奇觀。
白復辦完交接手續,在藏書閣眾人的詫異下,坦然走上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