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宮，內閣。
大學士平學義和往常一樣檢視奏摺。開啟一看，又是一封彈劾內閣首輔葉項京的彈章，出自於六品言官之手。所奏的事情十分滑稽，竟然是葉項京狎妓。
堂堂首輔，嫖下都不行？
在絕大部分官員的意識中，嫖下自然是沒有問題的。誰也不會拿這說事，更不會公然以此彈劾。
但是，按照大夏法律，官員嫖娼，還真就不行！
“居然以這種罪名彈劾首輔……”平學義連連搖頭。
事有反常即為妖。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平學義隱隱聞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半個月前，滇省一名生員上書彈劾葉項京，歷數他八大罪狀，件件駭人聽聞。像什麼“結黨營私”、“朋比為奸”、“結交內侍”、“賣官鬻爵”……
件件都是天大的罪，若是罪名都坐實了，就是十族都不夠誅的。
葉項京連忙上書請罪，皇帝好言撫慰一番，說是該員得了失心瘋，下令革除功名，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不尋常了。
一位致仕官員彈劾葉項京在數年前隱瞞家中老母死訊，戀棧權勢，不肯丁憂。皇帝一查，還真有其事，於是在早朝時當著上百名官員的面將首輔痛罵一頓。
之後，就像鯊魚嗅到血腥味一樣，彈劾葉項京的奏章如雪片般地飛來，幾乎佔據內閣每日處理奏章的半數。
其中什麼內容都有，有的確有其事，但不嚴重。有的煞有其事，說得十分嚴重，一查卻是子虛烏有。有的根本就是捕風逐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是也公然遞上來了。
現在，連狎妓這種不算事的罪名都用上來了！
要說背後沒有人推波助瀾，平學義是不信的。
他為官多年，在當今皇帝登基不久就入了閣，每日都要檢視大量奏章，對朝中動向可謂洞若觀火。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對付一個葉項京，根本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此人的意圖，隱隱指向朱太師乃至皇后。
月前，皇帝突然撤掉了秉筆太監和東廠提督這兩位極端重要的當紅太監的職務，交給新上任的秉筆太監小格子統管。自此以後，小格子就成了內官中當之無愧的第一紅人。
平學義當時就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被撤職的兩位太監隱隱和皇后、朱太師、葉項京等人勾連，維持了朝堂的穩定和諧。而這位小格子，出自一位寵妃宮中，和皇后並不對付。
他猜測，小格子上位之後，肯定會和後黨發生衝突。甚至有可能是皇帝對後黨產生了不滿，想利用小格子清洗後黨，因此內官中才會有這麼劇烈的人事變動。
但是，他失望了。小格子上位半個月，朝堂上什麼動靜也沒有，似乎他也投靠了皇后。
直到現在，平學義才相信當日的判斷。小格子上位，必定和後黨衝突，根基不深的葉項京被當成了突破口！
“眼看朝堂就要來一番大洗牌了，我該何去何從？”平學義陷入深思。
平學義並未參加後黨，但也沒有激烈地反對後黨。而是冷眼旁觀，以深厚的資歷和強大的辦事能力避過了秋查的打擊。
像他這樣的官員其實不在少數。
官場如戰場，想要在官場殺出重圍無異於火中取栗，尤其是黨爭這種大事，一個不好就會禍及家人。很多官員只想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罷了，並不想冒這種風險。
即使參與後黨的官員，也有許多投機分子。他們只是看到後黨勢大，贏面高，才參與進來想分一杯羹。若是後黨失勢，這些人會有什麼舉動就很難說了。
真正的死忠分子是那些將族中子弟拜入朱太師門下的人。師生關係也是九族之一，是十分可靠的利益關係。
“後黨勢大，小格子來勢洶洶，兩者都不是善茬。”想了想，平學義依然決定置身事外，不趟這趟渾水。
他隨後在這個摺子上寫下模稜兩可的批語，左右說了一通，等於什麼都沒說。
……
正氣書院。朱太師的宿舍。
朱太師身居太師高位，吃穿用度卻極為簡樸，連套獨立的住處都沒有，而是住在正氣書院的宿舍。
葉項京跪倒在他面前，“太師救我！閹黨要置我於死地！”
周晴在皇帝面前將皇后這夥人稱為邪黨，這夥人一樣背地將她和她的黨羽稱之為閹黨。
朱太師道，“葉大人勿憂。我觀這小格子只是想拉你下位而已，他好扶持自己的親信當首輔。你暫且請罪辭職，先避避風頭。”
葉項京急切道，“太師，‘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閹黨除掉了我，必定會牽連到太師你啊！”
“葉大人你是當局者迷，憂慮過度了。你想想，小格子他一個十四歲的小太監，哪有那麼深的心機？他的後臺胡貴妃不過一名寵妃而已，在朝中毫無根基可言，怎麼會有那麼大的野心？他運氣好，兩個大太監都忤逆了聖上，讓他撿了個大便宜，紅極一時。少年人一旦得志，難免有些膨脹。這首輔之位你就不要戀棧嘛，先讓給他好了。”
由於周晴處心積慮地和後黨一夥人長期保持了良好的合作關係，加上保密工作做的極好，朱太師壓根就沒想到，對方的意圖竟是全面開戰。
葉項京眼見勸不動他，連連嘆氣，“太師必定後悔今日不聽葉某之言！”
朱太師暗自不屑，愚蠢的傢伙，死死握著權柄，不知進退！
……
周晴將這些日子彈劾葉項京的摺子都集中起來，呈給皇帝。
“皇上，現在民意洶洶，葉項京已成了落水狗，誰都想痛打一番，可以動手了。”
皇帝微微頷首，“小格子，你說朱太師為何不保這葉項京呢？”
“奴婢以為，朱太師明哲保身，已將這葉項京當成了棄子。只可惜他不明白皇上的決心，葉項京一倒臺，他也不遠了。”
“不錯。除惡務盡，朕不僅要除掉葉項京，還要將朱太師和他的黨羽一網打盡，最後廢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