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七月的太陽像火爐般烘烤著大地。我們四人一路策馬向西北方向,過草店、路襄陽,一路白天行路,夜晚投宿。大江沿岸此刻一路已是從滿眼的嫩綠到深綠蔥蘢,從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到金黃的稻田在藍天下如黃錦鋪伸、在夏風裡如金浪翻滾。天氣也是時而暴風驟雨,時而烈日當空。不覺已過數十天,
一日路過一片焦土田埂,有一鐫著的雄渾的古體字的石頭界碑在烈日下佇立著,三保對朱棣道:“已到了均州。”朱棣點點頭。均州?不知道均州是哪兒?我覺得問也問不明白,便只是一路跟隨。但觸目已不是綠色,而是一片萎黃,一路上更是炙熱。又是數天的酷暑難當,竟沿路未曾見下一滴雨,在烈日的肆虐之下,不得不頭戴遮陽斗笠,雖身著長衣長裙但仍覺得面板細胞都被曬得在炸裂,汗水涔涔直流。可朱棣他們仍是頭頂烈日竟毫不在意。小土被我縛於背上,僅僅斗笠的一點可能的蔭涼,曬得沒有一點動靜,我經常懷疑它是否還活著,漸漸眼前的莊稼地慢慢現出乾裂,赤日炎炎似烈火燃燒,野田禾稻多半枯焦萎在田地裡,漸漸路邊的樹木也都有乾枯萎死。劉山道:“唉,少爺,看來均州今年是個大旱之年”。
這日午後,到了一片千米高山之前,但見高山深谷,山巒疊翠,那最高的山峰直入雲霄,山勢甚是雄偉。對久未見綠色的我來說不由精神為之一爽。只聽三保道:“燕王爺, 已到均州太和山。”均州太和山?是哪個山?這麼雄偉的太和山我怎麼沒聽說過?
我們驅馬馳近,已到山腳。只見山勢險撥,林木茂密,鬱郁蒼蒼,山腰可見雲騰霧蒸,崎嶇山徑,盤旋曲折隱入山中。在山腳下即有陣陣山風拂面而來,給燥熱的空氣裡帶來一絲涼爽。我們正準備下馬息憩片刻,忽然不遠外山林邊傳來一陣狂喊聲“還想跑!看你們還朝哪兒跑!”我們展目一望,見從山邊的一旱地裡一老漢扯著一個幾歲孩子揹著一包裹正向這邊倉惶逃竄,後面有幾個壯漢手裡拿著刀棍叫囂追趕,老漢衣衫襤縷,形容枯槁,鬚髮蓬亂,憔悴不堪,身上披一條破破爛爛的褐色粗布短衣,下襬處殘破的如絲如縷,一根草繩兒胡亂系在腰間,小腿打著綁腿,腳下是一雙破得絲絲縷縷的草鞋。孩子被拉著狂奔,突然絆到一塊石頭一下摔倒在地,草鞋也掉了,老頭還來不及扯起孩子,包裹又掉在地上,他倉惶地揀起包裹拉起孩子,後面的人已飛腳追上,立刻踹倒在地,拳腳相加,棍棒劈頭蓋臉。一滿臉橫肉的大漢一把抓起那小孩,那小孩嚇得瑟瑟發抖,哭都哭不出來。
“住手!”正在這時,一聲厲喝,三保已飛身下馬,旋即已抓住那彪形大漢,大漢兩眼圓瞪,另拳揮來,三保閃身避過,出手如電,只聽那大漢一聲嚎叫,已癱倒在地。另幾個持棍的見勢,瞬間圍衝過來,劉山輕噓一聲,猛然飛身出手,瞬間掃倒一片,只聽骨頭碰地竟發出迸碎聲,地上一片慘叫,長棍砍刀飛離三尺外啷鐺落地。正在這時,山上已飛身而下兩個持劍青衣道士,幾聲厲喝已遙遙傳來:“你們要幹什麼?!”。三保和劉山飄身站定,地上人“哎喲”“哎喲”嚎叫,另幾人慌得拾起刀棍,拖起地上受傷之人連滾帶爬的倉惶跑了。
“又是一群欺壓百姓的奴才!” 兩青衣道士見狀,冷言道。
那老漢如同看到救星,撲倒在地,磕頭道:“求道長救命啊!”
那兩道士點點頭,轉而看到我們,其中一青衣道士一劍背於身後,一手單掌豎起,恭聲道:“不知這幾位施主有何貴幹?”
朱棣已下馬,他雙手遞上一封信。那道士接過信一見封上戳印,立時變了臉色,立即示意了下另一道士,然後恭敬道:“請幾位施主慢上,我立刻先行上山通報真人。”他說完,迅速持劍飛身而上,身影靈動,眨眼已沒入樹枝搖曳間。這功夫!我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青衣道士在前引路。山下是一片乾旱龜裂的大地,山上卻是一片蔥蘢,山路兩旁滿眼蒼翠,野花搖曳,蝴蝶翩飛。抬眼望去,青褐色的石階逶迤曲折直通山頂。我們拾階向山門而上,“嘩嘩—”一條瀑布順著山勢飛流直下,像一條細長的白紗在山前飄拂。遍山蒼松翠柏,酷熱燥汗之氣頓減。山腰處就有絲絲縷縷的青煙薄霧,越往上只見峰巖兀立,澗水長流,樹密林深,空空濛蒙。微風中,隱隱山林間道觀隱現,偶爾傳有鐘聲,更有劍聲,木葉的清香中,又隱隱有檀香的氣息,忽聽得一陣長長的鐘鳴聲,隨著天風,悠揚飄下,山高入雲,沓不見人,鐘聲卻是莊嚴悠遠。
我們一路上行,越來越雲霧繚繞,山風清幽,但我卻已有些氣喘時,突然青衣道士用手一指,道:“施主,軒轅宮已到”。我們抬頭一看,只見一曲長長的丹牆隱在蒼松老檜之間,繞過蒼松翠柏,一座莊嚴古樸的大殿突顯坐立在高高的白玉石砌就的臺座上,重簷疊脊,翼角飛翹,翼角懸垂的拙樸銅鈴隨風搖曳,那深黑古樸的兩扇觀門已洞然大開,觀門上一方匾額上赫然豎鑄著“軒轅宮”三個斗大字型。大殿門口數十石階下早已有一長鬚道長率數十位青衣道士降階迎出,長鬚道長身披黃羅道袍,腳登細麻雲履,手執拂塵,道袍飄飄,仙氣縈繞。
朱棣立刻恭敬的雙手抱拳,長鬚道長趕緊迎來,恭身施禮道:“貧道是正一道教第四十三代真人,武當派第三代掌門徐長善,道號真智。因家師長年雲遊四海,很少在觀中,所以一應事務家師吩咐都由貧道處理。實不知貴客光臨,有失遠迎。”
武當派?哦,原來這竟是後世人萬分景仰的武當派。我恍然大悟,過襄陽,一直西北方向,這麼雄偉的山脈,原來這裡是武當山,明朝還稱作是太和山。怪不得剛才那青衣道士輕功如此了得。
“哦,張大真人不在山中?”朱棣道。張大真人?武當山?明初?難道是傳說中的活了幾個朝代的張三丰?我心中暗暗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