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大雨,就像是在九天上垂下的一條瀑布,從楚宮的宮門往北橫掃著整個楚宮內院,遮天蓋地地席捲著過來,肆虐著、酣暢著,將地面上泥土的氣息翻找出來,敲碎它們,一時之間隨處可聞見泥土發黴的味道。
雷電在低低的雲層中間轟響著、照耀著,像是失去孩子的母親,四處發光尋找孩子的藏身之所。咆哮的聲音,更像是她呼喚寶貝小名的喊聲,又大又急,震得人的兩耳都不停地嗡嗡在響。
楚穆王蹲在地上,兩眼卻緊緊地望向屋內。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色是那樣地悲慼、沉痛,彷彿整個表情被深海寒冰凍住,像岩石一般冷峻,漠然間似有無盡的懊悔。
樊霓依出事了。
被自己點燃的雜草給包圍了,還燒了七八間房屋,因為慌忙緊張,正對著風口躲避,所以吸入了大量的煙氣進去。
此時氣息似有似無,整個人的身子也是呈僵硬狀態。
身上到處是煙塵,口鼻處大概是用手捂住,所以煙塵不那麼重,看上去就像是在一個黑炭上挖出一個淺灰色的口子來。
“都是孤王造的孽啊!”
楚穆王仰天長嘆了一句,為自己盛怒之下做出的決定而暗自懊悔,要知道,一旦樊霓依就這樣死去,那太子的餘毒也就無法清除了,楚國的江山社稷就要毀在自己手中了。
“君上,請移駕回宮,這裡有太醫們在就行了。”
若敖天和鬥如成一前一後地勸說,兩人默契地分在兩邊扶著楚穆王起身。
“不用了,孤王要在這裡等訊息!”
楚穆王被扶站了起來,聲音突然沙啞了起來。
“君上,你已經淋了半天雨了,還請移駕回宮換身乾淨的衣服。”
“孤王就是要讓這雨水把孤王給澆醒!你們都退下吧,讓孤王好好的清醒清醒。”
若敖天和鬥如成不敢說什麼,都退站在楚穆王身後跟著淋雨等訊息。
太醫們在屋內忙得不可開交,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又過了一會兒,太醫院的林總院小跑著跪在楚穆王跟前道:“君上,樊姑娘吸入大量煙塵,恐......恐是迴天乏力啊!”
林總院的一句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楚穆王擊潰得替身體軟綿綿地直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君上。”
“君上。”
.......
若敖天等人,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命人將昏迷過去的楚穆王送回寢殿。
太子熊呂是最後一個得到訊息的人。
不是沒有人願意告訴他,而是若敖束雪封鎖了訊息,不讓下人將事情告知。
趙氏勤是在得到樊霓依回填無望的訊息後,這才冒著被若敖束雪治罪的危險偷偷地告訴了太子熊呂。
“依依,依依,你怎麼了?你不要睡著啊!”
太子熊呂抱著樊霓依,一隻手輕拍著她的臉蛋。
一會兒呼喊,一會兒又給她掐人中,掐身上的每個痛點,使勁的掐。
“太子,太子,恕微臣無能無力!”林總院也不知道額頭上滴下來的是汗水還是雨水,神情卻是恐懼的,顫顫巍巍地跪在太子熊呂面前請罪。
“一群庸醫,都給我滾出去,滾!”
空蕩蕩的冷宮別院,院子裡都是燒焦的草根,隨處可見周邊殘垣斷壁的房梁似塌不塌著。
太子熊呂低垂著眼簾,眼淚瞬間滑落,痛苦不堪地小聲說道:“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既然決定陪我上道,現在又半道棄我而去,你叫我今後一個人該怎麼走?”
“你說話啊!你快醒過來,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事還沒和你說呢。”
“依依,依依,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我都能感覺到你的鼻息,你一定是能聽見我說話,對嗎?”
“你不會有事的,你只是太困了,答應我,好好睡一覺就醒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