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抵達門口,就見著又有腳步聲雜沓漸來,頓時打起了精神,仔細一看,只見是門開了,一個小小宮裝蘿莉握著燈盞,踮著腳,仰首問著:“你是誰?”
她感覺這人好高,仰起脖子都酸了。
葉青見了,就是微笑,心想這就是小公主,摸摸小腦袋,並不居高臨下,而是蹲下和她平視:“叫我玄德叔叔,小公主叫什麼名,幾歲啊?”
“玄德叔叔好,父皇和母后叫我寧姬,今年六歲……”寧姬奶聲奶氣說,口齒清晰的很,雖日常說話,帶著點古漢語吟詠的口味,很好聽,很有教養,只是凝神看了上去,卻見她的身上並無雲氣,絲絲金黃色的氣機疏散不成形,心裡就是暗歎:“就算是公主,失去了朝廷,能存就不多了。”
門後傳出女聲:“寧姬,按照族裡輩分,你要稱呼哥哥才對”
寧姬皺了皺鼻子,把燈塞在葉青手裡:“給你了,拿好。”
她又跑了回去,口中抱怨:“叔叔變成哥哥,真是奇怪……”
葉青聽得笑起來,眼中波光一閃,……禮,是麼?
自叔變成哥,對太后來說並不奇怪,這或是一點意氣,是對自己晾了她一個時辰的報復,性子果烈的很,要在輩分上壓制,哪怕少帝、獻帝都死了,自己這劉備都做不成劉皇叔。
當然更重要的是禮。
說實際,太后年才三十多歲吧,姑且不論女色,堂堂太后要是能壓在身上,許多人都覺得非常刺激——古代改朝換代,特別是篡臣也經常有這種傳聞,有這擔心也不足為奇了。
上次在洛陽只見到這位太后一次,相關情報呈上來的有不少——這個何太后,本是屠夫之女,選秀入宮,層層直上成皇后,美麗是不用多說了,對權力的適應更是很可怕……
相比下她那個屠夫的哥哥何進,就相差不少了。
“權力滋養起來的女人,就像烈火中的鳳凰,可遠觀不可褻玩。”
葉青聽懂太后的暗示,考慮幾秒,不無禮進去,甚至並不冒昧張望,只把燈盞放到腳邊,在門口恭謹拜下:“臣劉備拜見太后。”
這話才落下,裡面就是一陣沉默,這時入夜了,月影透過視窗灑落下來,更增幽深寂靜。
“進來吧……”終於裡面長嘆一聲。
葉青起身,就此趨步而入,進到裡面,見著裡面簡單,卻見太后坐在木榻前,換回正式鸞服,赤紅底色,施了淡妝,玉面鳳眉,只一揚眉凝目,就有一種皇家的天然威儀。
只是一掃眼,就看出這個女人氣相,以及一隻鳳凰。
這頂上雲氣同是破碎,但鳳凰還在,卻只有一點虛影在頂上漂浮,雖努力作勢欲撲,但此時這點威能,卻根本不足撼動葉青,只見葉青頂上顯出了一條赤色巨蛇,只是稍盤旋下,並不理會。
“可憐,落地鳳凰啊”葉青想著,又再次行禮。
她這時在几案後端坐受禮,注視這個男人良久,目光閃爍,最後嘆一口氣:“先帝既去,兩帝又先後被賊所弒,漢室失德,哀家實是不祥之人,九泉之下無臉見你劉家的列祖列宗,如何當得起這太后之稱?”
“此皆賊人之過,豈是太后失德?”葉青恭肅回答,似沒有聽到“你劉家列祖列宗”這句。
雖大漢國祚是一脈相承,但光武帝祭祀實是別開一脈。
葉青不計較這句語病,一絲不苟回應著:“家仇國恨,如何不報?臣願為太后誅董賊”
“他現在是董太師了,而且天子寶座上坐著……”何太后皺眉想了想,似是有些煩惱,搖搖首:“算了,哀家也想不起來,總歸是不知哪裡找來的宗親,你說……”
葉青神情一變,抬首盯著她,斷然說:“這是偽帝,何足以論”
少帝其實還罷了,獻帝的死,和葉青安排是脫不了關係,既是這樣花費苦心,哪能在這時再承認這宗室?
自是直接以偽帝來論了。
聽了這話,何太后怔了一下,對這種激烈反應,她雙手據膝端坐,沉吟了良久,才不緊不慢說:“董賊兩弒我大漢皇帝,你不承認他立的偽帝,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哀家是我為人母,能為兒子報仇,自是不惜代價……只是哀家本是婦人,不懂社稷大事,先帝之死,還負有一定罪責,這太后之稱,玄德休要再提。
葉青心裡揣摩著她的用意,再一次伏首:“不可,事關體統,太后是大漢的太后,絕不可生出自輕之心……”
“不僅是太后,就算是公主,去得豫州,還要復回規格才是。”
“玄德果是宗室之後……”何太后見著葉青磕首請命三次,這才自几案後起身,慢慢踱步至他身前:“玄德請起,哀家日後就依靠你了,大漢也依靠你了,至於具體的步驟,再讓哀家想想。”
葉青起身,應著:“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