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陘西入口叫名紅石塄,隸屬於代州靈丘縣,距離縣城不到二十里,紅石塄是一片平緩起伏、森林茂密的丘陵地帶,若非路邊立著一塊醒目的“飛狐陘”石碑,讓人很難想到太行八陘中以最險峻的飛狐陘的入口這麼平緩。
入口處已經建立了一座異常醒目的軍營,裡面有一千名士兵駐守,此軍主將薛粹乃是河東薛氏子弟,同時也是蕭摩訶的心腹大將,他奉蕭摩訶之命,帶一千士兵從太原來此圍堵楊集,由於他出發的時間比楊集晚,所以楊集進了飛狐陘半天以後,他才到了紅石塄,不過他也不著急,只因蕭摩訶在信上說東入口已經被竇抗五千士兵封死,楊集唯一的辦法就是退回來,到時候,再將他們殺死也不晚。於是薛粹便在入口處紮下營寨,準備來他個守株待兔。
這樣的安排,並非是蕭摩訶不想讓薛粹一路追過去,而是他擔心代州總管李景從薛粹屁股後面又殺了進去;若是如此,薛粹不但殺不死楊集,反而被李景、楊集聯手反殺。所以蕭摩訶迫於無奈,只好讓薛粹採取“守株待兔”這個笨法子。
蕭摩訶知道楊集人數雖然只有百餘人,但是楊集是個用兵不拘一格的瘋子,不能以常理度之,要求薛粹務必小心,免得被楊集殺個“回馬槍”。
對於這個交待,薛粹並沒有放在心上:一方面是雙方的實力差距擺在那裡,如今好不容易跳出漢王的包圍圈,又怎麼可能貿然殺回來呢?另一方面是楊集責任重大,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路上,如今定然悶著腦殼往前來,若是他們遭遇幽州軍攔截而退,那也是四五天後來的事了。
相對於兵微將寡、職責重大的楊集,薛粹更重視和擔心代州軍。
代州總管李景驍勇善戰、擅長騎射,早在北周滅齊之戰中,李景就已經嶄露頭角,授予儀同三司之職;後來又在平定尉遲迥叛亂中取得輝煌戰績,晉升開府儀同三司、獲得平寇開國縣公之爵。隋朝建立以後,又以行軍總管身份隨王世積攻打南陳,立功晉升上開府。到了高智慧等人叛亂之時,李景跟在楊素身邊,一定平定了江南的叛亂,班師後授鄜州刺史。
再到後來,他又隨王世積遠征高句麗,雖然隋朝這一次未戰而敗,可是李景事後又多次與突厥作戰,擊殺了大量突厥兵,先帝楊堅聽了他的事蹟,讚不絕口,先後授予韓州刺史、代州總管之職。
這樣一個實戰經驗豐富的人物,又豈是易與之輩?又豈是走了狗屎運一般的楊集能比?
而且楊諒雖然還沒有舉起造反的大旗,但許多事情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瞭;以薛粹對李景瞭解,如果他得知自己帶兵闖入代州,一定會帶兵來強硬將自己驅逐,他這裡只有一千名士兵,若是與李景撕開了臉皮,勝算著實渺茫。
薛粹心裡正是因為有了如此明顯的傾向,所以營盤和哨塔的設立、軍隊的安排、斥候的分佈盡皆偏向了代州,而飛狐陘這一方,便是連斥候都沒有安排多少。
然而危險,往往就是發生在人們意想不到的地方。
今晚月光明亮,皎潔的月光將丘陵上的草木照得異常清晰,甚至連路邊的草木都分辨得清清楚楚。當月上中宵之時,楊集已經帶著他的百多名侍衛來了軍營百步外的樹林內,一雙雙如同惡狼一般的目光,正密切的關注著不遠的軍營。
薛粹的軍營建立在淶水南岸,因地勢狹窄,數十頂帳篷一頂挨著一頂的沿著淶水河床分佈,呈現出東西走向的弧形,突出的部位指向遠處的靈丘縣城方向,而在飛狐陘入口的東南方插滿了長矛,當作防禦偷營的拒馬陣,但臨水的北面和西南都沒有長矛,一方面是他們只有千名輕騎兵,沒有帶來那麼多的長矛,另一方面是他們主將防禦意識薄弱,沒有想到楊集會殺一個“回馬槍”。
楊集在涼州混了這麼久,軍事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雖然遠遠沒有達到楊素的高度,可也不是打伊吾時的菜鳥、弱雞了,他很快就能看出軍營的破綻之處。其實淶水北岸的地勢更加寬闊和平坦,是駐地的良地,但這支軍隊反而選擇了登山臨水,說明他們防禦的敵人是來自北岸的代州軍,而不是飛狐陘的自己。
從這座軍營佈局來看,也能說明主將沒有大局觀、或者說是這名主將謹慎過度,畢竟他只有一千名士兵而已,如果李景真的率領大軍來襲,不管他在哪裡紮營都免不了覆滅的下場;況且朝廷和楊諒現在沒有明確開戰,李景這個下州總管在沒有得到朝廷命令的情況下,又怎麼可能貿然向“友軍”開戰呢?所以如果換成是有經驗、有魄力的主將,定然會大大方方的在對岸技能紮營,這樣不僅視野開闊,而且還能避免敵人從山丘、水中襲擊。
“破敵的機會就在眼前,我們等會以整體之勢從山丘上殺向軍營。”楊集指著山丘下的軍隊,向身邊文武說道:“為了和敵軍士兵有所區別,我們一律頭纏白疊布。”
白疊布是專門用來包紮傷口的棉布,為了防止萬一,行軍作戰計程車兵都備有一卷。命令傳下,侍衛們紛紛從馬袋裡取出鎧甲穿戴,又用白疊布紮緊額頭,提槊握刀待命。
時至三更,軍營已經寂靜無聲,除了三火士兵在軍營內交叉著巡邏以外,餘者盡皆入睡。
楊集等人見時機已經成熟,便帶著眾人向軍隊逼近,他摘下風雷弓向後面揮手示意,三十名神箭手紛紛摘下弓箭,在風雷弓嗡的發射長箭之時,三十支箭也呼嘯著向巡邏士兵射去。
“啊!”一連串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就在軍營內響起,就在慘叫聲響的剎那間,嚴陣以待的薛舉、尉遲恭各帶一隊騎兵從山丘上衝向了軍營,楊集等人帶著神箭手緊跟而上。
三支騎兵如離弦之箭,瞬息之間便殺入了大營之中。
百餘騎在軍營內橫衝直撞,殺得營內士兵慘叫聲此起彼伏,整個大營很快便如炸營一般,從睡夢中驚醒計程車兵紛紛從營帳內倉惶逃出,他們不知來犯之敵有多少人,感覺到處都是幢幢黑影,儼如四周皆敵一般。一群群士兵嚇得心驚肉跳,如無頭蒼蠅的到處亂跑。由於軍營東西被長矛阻隔,而敵軍又是從南方殺來,很多士兵紛紛逃向淶水,向拼命的往對岸游去。
此時軍營內東南角已燃起熊熊大火,營帳密集、河風夜風又大,火勢很快就連成了一片火海,百餘銳士在軍營尚未著火之處左衝右突,殺得守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薛粹的大帳在西北角,他在睡夢中被慘叫聲、喊殺聲驚醒,連忙執刀衝出大營,他本以為是代州軍夜襲大營,可是當他看清來犯之敵只有百餘名騎兵的時候,不由得勃然大怒,下令道:“都給我穩住陣腳,圍死他們!”
楊集等人本來就是衝著大旗所在的這邊而來,衝在前頭的尉遲恭見薛粹出來指揮,便縱馬如飛向這邊殺來,將聚集過來計程車兵殺得一鬨而散,毫不停留的直取薛粹,槊尖閃爍著森然的光澤,快如閃電的向薛粹疾刺,不等薛粹有所反應,槊刃已沒入他的胸膛。
“爾等主將已死,降者不殺。”尉遲恭大吼一聲,雙手一使力,將薛粹屍體甩飛了丈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