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見謝弘忙碌完畢,立刻把住了李玄霸的脈搏,過了一會兒功夫,又收回了手,語氣輕鬆的向竇氏說道:「恭喜夫人,令郎經過這次切割術,脈搏一如先前,並沒有引發氣血不足等病症,只要慢慢調理即可如若其他孩子一般,我方才所說那些擔憂,不復存在。」
竇氏聞言大喜,心中一片光明,十分感激的說道:「孫先生、謝道長令小兒脫胎換骨、重獲新生,此恩此情,無異於、無異於……」
無異於賜她一子。
然而此話充滿了歧義,便及時收了回來。
孫思邈不以為意的說道:「稍後我寫祛毒、調理、補氣血的方子給夫人,只要按時給他服藥,快則十天、慢則一個月,令郎體內毒素就會消失。到時候再按藥方調理、補氣血,不出一年,令郎必將無異於別的孩子。」
竇氏喜極而泣,他忽然想到一事,有些緊張的問道:「孫先生,所需藥草是不是非常難尋?」說著,又忙著解釋:「非是我們捨不得,而是怕找不到。」
孫思邈微微一笑,頗為自豪的說道:「好教夫人得知,我所有的方子所用之藥草與其他醫者不同,沒有一味藥引是昂貴難尋之物,漫山遍野皆可以找到。即便有的方子必須用到昂貴難尋之物,我也一一用尋常植株替代。其效果,並不亞於昂貴昂貴難尋之物。」
孫思邈學醫之前,因為給自己治病,把所有家財都散盡了,從此便立志從醫;當孫思邈
學得一身精湛醫術之後,又見許多貧窮的老百姓和當初的自己一樣,買不起昂貴的藥引,乾脆效仿神農氏嘗百草、鑽研藥物藥性,最終用功效相當的廉價藥草,一一取代了昂貴難尋的藥草。從而使老百姓也買得起藥、治得了病。
不過隨著鑽研的深入,孫思邈卻越來越覺得醫學知識無窮無盡、越來越覺得自己能力的不足和不夠;在對大自然、對生命感到愈加敬畏的同時,痴迷於藥的「癮」也變得越來越大,終至現在的不可自拔。
就在孫思邈與竇氏對話的時候,謝弘看了竇氏一眼,忽然為之一愣,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他一邊掐著手指快速的計算著什麼、一邊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這不是合理。」
「謝兄,你這是怎麼了?」謝弘的奇怪舉動,引起了對面的孫思邈的注意,低聲問道。
謝弘掐算無果,神情凝重的向孫思邈說道:「孫兄,你看看李夫人的面相,我怎麼忽然覺得我的占卜術失靈了呢?」
車內的孫思邈、竇氏、李秀寧聞言一愣,孫思邈順勢看了竇氏一眼,臉色為之大變。
孫思邈和謝弘一樣兼通醫道,雖然他最擅長的是醫術、養生術,可是作為道家傑出人物之一,他也會一些占卜術、道術,後兩者是不如謝弘、章仇太翼、袁守誠等人,卻也超過了很多一流相師。
之前從竇氏的面相上看,她五官清風朗月、靈氣勃勃、眸光清澈、心智清明;三停也是貴不可言之相。然而彷彿在忽然之間,她的眉宇就變得霧氣濛濛、神屬不清,中停更是晦暗,竟爾有了喪子之相。
竇氏本來那貴不可言之相也變得十分模糊,再也沒有之前光澤和走勢。
「孫先生、謝道長,你們這是……?」竇氏對孫思邈比較陌生,可她卻久聞謝弘之名,心知此人道術、醫術精湛,乃是一個不亞於章仇太翼的道士。雖然她並不認識兩位,但是李玄霸經過方才的「手術」之後,變得呼吸正常,膚色也泛起了正常的紅潤,睡夢中的李玄霸十分安詳,比任何時候都睡得好,這也使她再也沒有懷疑兩人的身份。
此時見著兩人看完自己的面相,盡皆神色大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神情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李夫人,請恕老道直言……」謝弘沉吟不語,默默地斟酌著如何開口。
竇氏急道:「謝道長有話,但請直說。」
「李夫人原本是龍虎隨身、貴不可言的非凡之相,這龍虎當是應在諸位公子身上,但夫人此時的面相卻是烏雲蓋龍、血氣散虎,印堂更是一片晦暗,有了喪子之兆。」謝弘皺著眉頭,看著呼吸均勻的李玄霸,又緩緩的說道:「令郎原本有夭折之相,可現在印堂一片風光霽月,那命中之劫數居然消失不見了,可見人算不如天算、吉人自有天相。老道敢斷言,只要令郎心正氣寧、必是富貴清越。」
看了竇氏一眼,謝弘接道:「令郎只要用藥得當,自可無憂,現在的問題是夫人有喪子之相。」
旁邊的李秀寧聽到這裡,頓時大怒:「道人休要危言聳聽、胡說八道;你……」
竇氏揮手製止了女兒,向謝弘說道:「多謝謝道長關心,不過我從來不信命,而且就算有災難,小兒不也是逢凶化吉了嗎?」
「確實如此,有的人的命運會因人、因勢而變,不到最後一刻,誰也難以預料到未來的變化。」謝弘自也知道有些人會因為某些機緣、某個人,命運得到逆轉,故而對於竇氏的話,不僅不以為忤,反而比較認可的點了點頭,緊接著,他又說道:「然則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及時做好防範措施,總是沒錯的。這樣,至少不至於令自己後悔。」
「不錯!」孫思邈深以為然,向竇氏說道:「夫人,此地屬陰不宜久留,當早點
離開為宜。」
他也看出對方不太相信占卜之術,寫好了幾張藥方,便與謝弘告辭下車,兩人穿上蓑衣,喚上久候多時的謝映登,揚長而去。
對於占卜術、道術,竇氏不是很相信,但懾於孫思邈、謝弘之名,加上對方又是一番好意、所說皆是良言,她也不想拒絕,稍一沉吟,便打算冒雨前行。
就在這時,陣陣馬蹄聲響,外面傳來了李建成驚惶失措的聲音:「阿孃,世民在前方一里之外遭女幹人所害,已然夭折了。」
竇氏頓時怒極攻心,「噗」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眼前一陣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