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暮,冷湖原吐谷渾對隋軍大營展開猛烈的攻勢,此刻的權旭已經親率殘餘士兵奮戰在前營,在瞭望臺上指揮的人則是換成了行軍長史王琮。
王琮遠眺著殺聲震天的戰爭前沿,目光中充滿了擔憂之色,吐谷渾軍正如他之前所擔心那般,當精銳之師投入戰場,便沒有停歇過,如驚濤駭浪般一浪接著一浪的向軍營席捲而來。
也幸好楊集那封信極大的鼓舞了守軍士氣,否則的話,全憑意志作戰的隋軍士兵,怕是堅守不下去了。營柵之上,一名隋軍隊正被三名吐谷渾士兵的兵器洞穿,他在敵人驚駭的目光中,奮起全身最後的力氣向前撲去,任由武器穿透自己的身體,然後和三名敵軍一起滾下營柵。
一名吐谷渾軍士兵翻身越過木牆,將一名隋軍傷兵一刀砍翻,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腳踝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痛楚,低頭看去,卻是那名士兵一口咬在他的腳上,他憤怒的舉起戰刀,便要砍下這名士兵的首級,然而舉起的戰刀未曾落下,那名士兵抱著他的雙腳,大吼著奮力一滾,一道墜下營柵。
同樣一幕,不斷在營柵上上演著,守營殘兵爆發出來氣魄、勇悍,讓慕容巡帳下最為精銳的將士也感到膽寒不止。
拓跋寬狼狽不堪、披頭散髮的從營柵退了下來,他嚮慕容巡說道:「副帥,隋軍瘋了!全他ning的瘋了!」
拓跋寬身上沒有什麼大傷口,可他像個被狗咬的了無數遍的乞丐一樣,遍體鱗傷,慕容巡甚至在他臉上看到好些個牙印子。此時聽了拓跋寬所說的話,慕容巡冷笑一聲道:「隋軍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繼續進攻,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支撐多久!」
拓跋寬向他建議道:「副帥,隋軍士兵全憑一股氣在支撐,他們所爆發出驚人戰鬥力,給我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可是一旦戰鬥停下,他們這口氣便洩了;事後,將會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人宰割。我們能否先停戰兩三刻?」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沙場宿將,拓跋寬知道疲軍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這口氣所支撐起來的決死之心和爆發力,此時與他們交戰,絕對是兩敗俱傷;但若是圍而不攻,他們消耗過度的身體很快就會陷入難以想象的虛弱,甚至有計程車兵會因為忽然停下,被掏空的身體活生生弄死。
正是這種認知,使他說出這個建議。如果停戰兩三刻,他們再去進攻的話,虛弱至極的隋軍根本無力反抗,也不會給他們造成半點損傷。
既如此,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慕容巡同樣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此軍的主將,他有他的考慮和顧慮,搖頭道:「你說得對,但是變數太多,我們一刻都不能耽擱。你立刻率軍強攻,務必在天黑之前,徹底攻克此營。」
「末將遵命!」將令一下,拓跋寬也只能躬身應命,而在他站直身軀之際,身子巨震,目瞪口呆的瞪著慕容巡的背後的虛空。
「怎麼?」慕容巡見拓跋寬忽然變得如此異常,情不自禁的轉過身子,順勢向前看去。
只見虛空之中有五道烽煙嫋嫋升起,軍營中的烽火臺也點燃了五炷烽火,五團耀眼的火焰在蒼茫暮色中格外刺眼,從當金城傳來的警報終於抵達冷湖原,營中也響起了示警號角聲,蒼涼而沉悶的號角聲在這方領域上空迴盪。
山腰上的吐谷渾士兵回身凝視軍營,望著營中、遠方升起的烽煙,一時間面面相覷,緊接著便是一片譁然、議論紛紛。
「副帥,當金城失守了,大帥令我們立刻撤軍。」拓跋寬終於回過神來,面如土色的望著慕容巡,說話的聲音也在顫抖著。
慕容巡自然明白這五炷烽煙所代表的意思,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金城竟然失守得得這麼快,回頭看了看岌岌可危、即將攻破的隋營,頓時驚怒
交集、心如刀割,竟爾「噗」的吐出了一口血,眼前一陣陣的暈黑,嚇得拓跋寬連忙扶住他搖搖晃晃的身子:「副帥息怒、副帥息怒!」
「我沒事!」慕容巡慢慢回過神來,向圍攏上來的親兵一擺手,慘然的吩咐道:「傳令下去,令將士們撤軍回營。」
「遵命!」親兵們猶豫了一下,連忙跑去尋找號令兵,讓他們吹響撤軍回營的號令。
前方作戰計程車兵聽到號角聲,如潮水一般的退了回來。
「哈,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吶!」僅僅只是片刻功夫,慕容巡彷彿蒼老了十多歲,他痛苦的閉上雙眼,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滾滾而下,聲音顫抖的說道:「當金城失守了,當金城竟然這麼快就失守了,我們何去何從?」
「副帥,當金城已經淪陷,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拓跋寬強行使自己平靜下來,焦急的說道:「將士們的心全亂了,一旦隋軍援軍來臨,絕無倖存之理。此時此刻,我認為是把將士們安全撤到託來河大營。」
慕容巡心如死灰,愴然的問道:「撤?怎麼撤?」
拓跋寬大聲說道:「先集結士兵,然後拋棄輜重,沿著野馬河向東撤軍。否則,遲則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