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如刀,雪花飛舞,紛紛揚揚的大雪為當金山口凝成夢幻一般的冰雪世界,但是再大的雪也掩埋不了死亡和殺戮。
當金山城堡攻防戰已經進入了第三天,戰爭打得極為慘烈,城牆上的每一塊石磚,都淌著凝固成一朵朵妖花的鮮血;目光向下,映入眼簾的是地獄一般的土地,城下被染成鮮紅色的土地屍橫遍野,所有屍體都被冰成了***的堅冰。
經過兩天兩夜不間斷的奮戰,吐谷渾守軍陣亡計程車兵達到了駭人的兩萬餘眾,而作為攻城一方的隋軍,陣亡士兵竟然沒有到三千人。
這樣的傷亡比例,說起來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事實就是如此,之所以造成這種令人瞠目結舌的現象,主要是因為隋軍投石車太過先進、射程太遠,而且他們有備而來、所用的冰彈威力比石彈還有強大無數倍。
石彈落到地上,頂多就是砸死那附近的幾個人,然後就陷入地面上,連滾動都滾動不了;而冰彈則不然,它的堅硬程度不如地面,落地就會四碎開來,飛濺而起的碎冰如若箭矢一般,殺傷力十分驚人,隋軍沒完沒了的冰彈,都快把城頭填平了,從而使守城計程車兵失去了「防護欄」,一旦他們踩在佈滿碎冰的地面之上,就會滑倒,然後從城上摔到城內外。
隋軍的投石車要是延伸射擊,城內一里的範圍之內,都成為冰彈的打擊物件。
另外,架設在井闌車的床弩亦是十分駭人,如長槍一般的箭有一個十字頭,專門用來打擊守城用的投石車;一旦投石機被射中,十字箭頭在強大的力道催發之下,狠狠的釘入投石車的支架之上、把一圈圈皮繩截斷,從而使捆綁在支架上的長臂脫落滾下,就算沒有脫落,但支架有了深深的缺口之後,士兵們想要用投石車還擊時,受不住力的投石車立刻支離破碎。
在這兩大殺器的同時打擊之下,吐谷渾守城用的投石車、床弩已經損失殆盡了。
失去了這些遠端力量,吐谷渾軍的處境將會變得更加困難。
時至巳時,隋軍還沒有攻城,讓喧囂了了十多天的當金城顯得分外平靜,但是這種不尋常的平靜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讓吐谷渾軍上下感受到一股壓抑的窒息感。
慕容邕、慕容孝雋穿著防滑的鐵釘靴,小心翼翼的走在城牆之上,牆面和地面上都出現大量裂痕和坑洞,看起來慘不忍睹,看著抓緊時間鏟冰計程車兵,兩人明顯感覺到將士疲憊不堪,士氣已經不似前三天那般士氣如虹。
見到士兵把碎冰紛紛投向城外,慕容邕爬在女牆上往向一看,神色變得異常嚴峻、難看。
慕容孝雋發現主帥神情有異,連忙往外一看,這一看,讓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只見士兵們剷下去的冰雪,不但把城外壕溝、屍體都掩埋了,並且還形成一道斜指上方的斜坡;士兵們要是再這般剷下去,斜坡遲早和城頭持平,到時候,隋軍騎兵一個衝鋒,就能縱馬上城。
士兵們此舉,分明是在幫倒忙啊!
他頓時氣急敗壞的說道:「都不長眼睛嗎?誰讓你們把冰雪鏟出去的?一律鏟入城內。」
周圍計程車兵們愣了一下,麻木的依令而為。
慕容邕站直身子,向身邊的親兵吩咐道:「傳令下去,不準往城外拋冰雪、拋屍首。」
「是!」親兵分散開去,向各處城牆頒佈命令。
「大帥!」慕容孝雋看了看遠處的隋軍大營,又扭頭看向慕容邕,頗為苦澀的說道:「隋軍今日養精蓄銳,就是為了能夠一舉攻破當金城,而我軍守城器械損失殆盡,軍心動搖、士氣渙散。以我軍目前狀態,我擔心難以撐過下一輪進攻。」
「依你之見呢?」慕容邕沉吟半晌,皺眉問道。
慕容孝雋說道:「大帥,我軍雖然
損失極大,但是將士們經過這些天的艱苦奮戰,戰鬥力、作戰意志卻不斷得到提升,正朝著精銳方向蛻變,這也是我們唯一的收穫。而隋軍雖然取得不小的戰果,可是他已經把所有兵力投入戰場了,再這麼打幾天下去,他們也會累、士氣也會下降。只要過了這個最艱難的階段,敵我雙方就會進入僵持。」
「比之隋軍,我們最大的唯一的優勢就是人多,就算我們再損失三四萬人馬,依然可以用一直保持巔峰狀態計程車兵與隋軍博弈。然而城內以雜兵居多,我很擔心他們堅持不下去,引發全軍崩潰,所以我認為把副帥慕容巡調回來比較好。」
慕容邕聞言,默默的思忖著。
單純以兵力而論,他們城內的兵力還是比隋軍多,但是正如慕容孝雋所擔心這般,軍隊的戰鬥力、最後的輸贏不是以兵力多寡來決定的;一名優秀統帥,絕對能夠扭轉兵力不足的問題,而且兵員素質、將領質量也是影響一支軍隊的重要因素,貌似他們除了慕容儼勉強上得了檯面,再沒厲害的人物。
隋軍的情況恰好與他們相反,兵力雖然比他們少,但自上而下,盡皆是百戰之士,雖然他們攻克不下當金城,但是隋軍一直都是用投石車、床弩進行遠端打擊,根本就沒有真正的發動攻城戰,士兵損失極小、士氣卻越來越高昂。
時間越久,吐谷渾兵力損耗越大、守城難度也就隨之加大,此消彼長之下,雙方差距將會慢慢拉大;如果隋軍在士氣更盛之時發動猛烈強攻,這些作戰意志不強的雜兵,定然設法逃走,最後演變成全軍大潰逃。但慕容巡那三萬精銳要是回來的話,便能扛下隋軍最犀利勢頭,到時候,雜兵也將緩了過來。
如此再撐上一段時間,吐谷渾的兵力優勢就會體現出來,而隋軍的戰鬥力,則會開始下降。屆時,也是他們反攻的時刻。
「但是軍師想過沒有!」慕容邕嘆息一聲,說道:「調兵回防的舉動,對西部戰場的的確確有利,可是我們卻會因此失去了全域性。」
慕容孝雋為之啞然。
吐谷渾國力不如大隋王朝,不管是正面交戰、亦或是邊打邊對峙,最後死掉的,絕對是吐谷渾。他們眼見隋軍甘泉營兵微將寡,便將慕容巡派出去,希望打涼州軍一個猝不及防,逼隋軍退兵回援。如果此刻為了眼前之利,把尚未抵達戰場的慕容巡調回來,不僅錯失圍魏救趙的天賜良機,還會讓一切一切又回到原點。
從長遠、從大勢上看,所以他調回慕容巡的建議、的確不是什麼好建議。
過了半晌,慕容孝雋說道:「除此之外,最讓我擔憂的是還有境內的隋軍。雖然我們讓尼洛延加強戒備、派兵尋找,另外又有一個五千人隊去了,但是至今卻無任何訊息傳來。」
說到這兒,他目光注視著慕容邕,憂心忡忡的說道:「我懷疑楊集除了與我們正面作戰之外,還在我們內部另有打算,不過究竟是什麼打算,我也無法推測出來。我可以肯定的是,這支隋軍如果再度出現、必定是天崩地裂之際!」
慕容邕這些天的重心是眼前的攻防戰,都沒有關注入境之軍了,如今一經慕容孝雋這麼提醒,這才想到這支軍隊從始至終都沒有現身過。
一時間,周邊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