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大興宮華燈初上,城內也是萬家燈火,從皇宮往南望去,如同星星點點的晴朗天幕一般。
楊集在楊安的相送之下,一前一後提著燈籠,出了廣陽門, 拐道向東行走了一會兒,楊安忽然壓低聲音道:“大王,小心宇文大將軍。”
楊集愣了一下,又見另外內名內侍離得遠遠的,便小聲問道:“安叔,宇文述他怎麼了?”
楊安憂心忡忡的說道:“他為了打好這場復出之戰,比清官還清、比能臣還能, 但是他為了自己之功,只管清查貪官汙吏、淘汰老弱, 至於如何安置老弱,他管都不管;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大事的。若是可以,大王勸勸聖人,別讓宇文述瞎折騰了,否則,受害的、受損的,終究是朝廷。”
楊集說道:“安叔放心,方才已經商議此事了,聖人決定對剩下的八軍清洗,這個清洗只涉及不法將官,不會急匆匆的淘汰老弱,同時讓兵部、民部安置聯合安置已經淘汰出來的老弱。”
“那就好!”楊安鬆了口氣, 接著又鄭重的說道:“第二件事,宇文大將軍推薦衛尉少卿李敏兼任富平軍大將軍, 李敏他不是剛從涼州回來的麼?”
言下之意, 李敏是楊麗華的女婿, 又在涼州當了近三年的官,李敏他難道不是你楊集的人麼?怎麼被宇文述拉走了?同時也是在提醒楊集,李敏“變節”了,日後小心些。
“多謝安叔提醒!”楊集聽出了楊安的好意,感激的笑了笑,‘頗為失望’的說道:“那小子,我本來想好生培養的,不過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其實回京當晚,李敏的表現就已經讓楊集看白了,只是楊安畢竟是在好心提醒,他當然不能說什麼“我早就知道了”之類的話,真要這麼說了,那他楊集就是一個低能兒。
告別了楊安,楊集向東方的延熹門走去,到了長樂門和長春門之交,便看到他的侍衛隊打著旗號在等候著,正要上前匯合,迎面便看到兵部侍郎段文振站在一匹戰馬旁邊,身後有幾名打著燈籠的侍衛。
段文振見到楊集打著燈籠過來,連忙上前行禮道:“參見大王。”
“段侍郎多禮了!”楊集還了一禮, 驚訝的問道:“天都黑了, 你怎麼還在這裡?”
段文振笑道:“本來是準備回家了的,不料看到了大王的旗號,便上前問問,得知大王還在宮中,便在此等了。”
楊集問道:“有事?”
段文振點了點頭,一禮到地:“確實有事,還望大王傾囊相助。”
楊集哭笑不得的看著段文振,他剛剛當上檢校兵部侍郎、甚至連正式的詔書都還沒有下,這個段文振竟然就來堵人來了,他無奈的說道:“何事?你說吧。”
“喏!”段文振站直身子,說道:“大王,萬年、長安、富平、同州、華州五軍初步裁減老弱兵卒三萬餘人,接下來還有更多。”
楊集沉吟半晌,問道:“你是想問如何安置老弱?”
“不是!”段文振搖了搖頭,說道:“老弱安置其實很簡單,只要民部、兵部配合來辦,即可輕鬆完成。我想說的是現在的淘汰方式很不合理。”
“哪裡不合理?”
“現在宇文大將軍按年齡來淘汰,對著四十五歲以上計程車兵來他個一刀切,四十五歲以上計程車兵,皆以老弱算。我覺得這麼做,很不合理。”不待楊集詢問,段文振便說出了自己的理由:“大王,人的體魄不一樣,有些人只有二十歲,但力量卻不如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而有些五十多歲的老兵,體格和力量雖然大不如前,然而他們身經百戰,有著年輕士兵所沒有的實戰經驗、應變能力。這種實戰經驗、應變能力,有時候比純粹的力量更重要,關鍵時刻還有挽救一支軍隊。”
“大量所謂的老弱的離開,使軍隊戰鬥力至少下降三成,大量不經戰事的青年將領的入軍,又使軍隊戰鬥力下降一兩成,如果忽然暴發戰爭、如果讓他們倉促上陣,這些青年將領能勝任嗎?”
段文振注視著楊集,鄭重的說道:“大王,我也是帶過兵的人,並且在邊境打了近二十年的仗,深知老兵的重要之處,所以對於這些不經戰事的青年將領的作戰能力、應變能力,深表懷疑。”
“那你是怎麼想的?”楊集默然點頭,段文振並非是杞人憂天,“老大哥”在二/戰初期的悽慘之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段文振嘆息道:“大王,我保留一部分老兵、老將。”
楊集笑道:“聖人帶過兵、打過仗,不會不知此理,你去跟他說,不就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