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內營之中,精疲力盡的十多名校尉各自在親兵的攙扶下,找到了正在議事的韋雲起和凌敬。而在他們身後,又是一些旅帥、隊正。
其一名校尉在搏殺中捱了一刀,由於得不得及時包紮,流失了很多鮮血,那黝黑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痛苦和絕望的望著韋雲起,淚水滾滾的哀求道:“將軍、司馬,我們是在洮州合川接受朝廷整編的,我們很感激朝廷、很感激大王為我們做的一切。哪怕大王讓我去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我們一萬勇士打到現在,只剩下三千餘人了,而且每個人都有大小不等的傷勢。如果大家全部死在這裡,你們讓我們如何跟族人交待啊?”
“是啊!”另外一名校尉亦是泣不成聲的說道:“將軍、司馬,兄弟們真的盡力了!再這樣打下去,這些兄弟都打沒了,我們還是退兵吧!”
韋雲起和凌敬相顧一眼,臉上盡皆露出了苦澀之色,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是出現了。
在此之前,大家沒日沒夜的打仗,每個人盡皆以守住大營為重,根本沒時間考慮其他。如今這一退、這一把火,雖然成功的將敵軍隔離在外,可是將士們的頭腦冷確了下來,當他們看到熟悉的人一一戰死,各種負面情緒便紛至沓來了,同時也不願繼續打下去了。若是處理不當、安撫不周,將士們輕則逃逸、重則全軍譁變。
“兄弟們,大家都很英勇、也都盡力了,每一個人都是我大隋王朝的英雄、每個人都沒有辱沒大隋軍隊。但是我們好不容易把敵軍牽制在此,如果此時退了,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被我們束縛在此的敵軍再無忌憚、意味著之前的努力白費、意味著數千名兄弟白白戰死。”韋雲起的目光在一群群聚攏過來的將士們身上掃去,緩緩的開口,他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悲壯、幾分無奈。
他看著這些帶傷的將士,眼圈也不禁紅了,迎著這一雙雙充滿乞求的目光,努力壓抑胸中的無奈和悲慟,澀聲說道:“一旦我們退了,敵軍便如解了束縛一般,既可以在我們背後掩殺,也可以分兵去殲滅另外兩路大軍,最終使整個北伐徹底失敗、最終使每個人都死在遍地是敵的大湖區中。”
眾人聞言默然。
這些將官都是明理之人,否則也不會脫穎而出了,他們都知道撤離的命令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可撤離的命令一旦下達了,那麼他們好不容易打出來計程車氣和軍心便散了、將士們也會因此喪失所有鬥志,到時候每個人都以保命為重、每個人都以逃命為重,如果在撤離途中聽得一點點風吹草動,便會草木皆兵的一鬨而散,然後都會死在四周皆敵的大湖區。
“戰爭打到現在,每一個人都退無可退了,哪怕是大王也不例外。就算明知必死,我們也要在戰鬥中搏出一個生機;就算失去了一切兵器,我們也要用拳頭、用腳、用牙齒把慕容燕的軍隊拖在這裡。”韋雲起見大家默不作聲,懸著的心稍微平定了一些,他看著眾人,繼續說道:“接下來的戰鬥,不是為朝廷、不是為大王,更不是為了我韋雲起,而是為了讓每個人活著等到援軍、為了讓每個人活著回家!”
頗超器和楊鐵聞訊,匆匆忙忙的從遠處走來,見到這些熟悉的面孔圍在這裡,頓時氣得鼻子都歪了,頗超器憤怒的咆哮道:“我羌族兒郎世世代代與天鬥、與地鬥、與毒蟲猛獸鬥,何曾害怕過?你們真是丟盡了祖先的臉,若是你們今日畏戰而逃,你們的子子孫孫,也將因為你們的怯懦,永世抬不起頭。”
“每個人都會死,我都不怕,你們又有什麼好害怕的?”楊鐵亦是咆哮道:“我大隋勇士,死戰不退!”
受此刺激,眾人舉起了手中的兵器,發出一聲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我大隋勇士,死戰不退!”
“我大隋勇士,死戰不退!”
“我大隋勇士,死戰不退!”
“……”
韋雲起面沉似水的上前幾大步,拔出腰間的橫刀,沉聲道:“都給我回去部署防線;再敢言退者,斬!膽敢動搖軍心者,斬!”
“喏!”一群人默默的行禮退開,這一刻沒人再說退兵。韋雲起已經將後果說得很清楚了,戰爭打到現在,已經不再是為楊集和朝廷打,更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大義,而是為他們自己而戰。就算戰死在這裡也不能退了。
一旦退了,那麼大家都得玩完在大湖區。就算他們殺了韋雲起、凌敬、頗超器和楊鐵,並且用他們的人頭去投降慕容燕,恐怕慕容燕也會順應將士的訴求,任由那些打出了火氣計程車兵將他們碎屍萬段。
所以他們此時唯一的活路,就是堅守堅守再堅守、打仗打仗再打仗!
等到眾人退走,心直口快的楊鐵見四下再無旁人,便低聲向韋雲起問道:“將軍,李將軍和我們的約定時間是兩到三天,我們如今已經堅守了兩天半,可是援軍卻遲遲不到,甚至連個訊息都沒有。你覺得我們的援軍到底來是不來?到底有是沒有?”
頗超器聞言,也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韋雲起。
韋雲起目光閃爍了一下,自然而然的從兩人身上滑向漸漸變小的火勢,淡淡的說道:“援軍已經來了!他們藏身在某個適合進攻的地點。只要戰機出現,他們就會攻擊敵軍,給敵軍致命一擊。”
凌敬腮幫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默不作聲。
“太好了!”楊鐵重重的揮了揮手臂,鬥志昂揚的道:“只要我們將敵軍主力牽制,李將軍就能從背後給敵人致命一刀,令慕容燕首尾不能兼顧,待崔師將軍大軍一到,他們就徹底完蛋了。”
“哈哈哈哈!”頗超器也是欣喜若狂、眉開眼笑的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