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讓她在一樓會客廳枯等一下午到現在為了手下人怠慢自己而發作訓斥,先打壓再捧高,活了兩次的陳望月對這些把戲實在不陌生。這些自詡成功人士的上位者往往把它稱之為,馭下之術。
在穿進這本名為《灰姑娘玩轉貴族學院》的言情小說之前,陳望月正在讀大學四年級,剛拿到某海外名校商科碩士的offer,同時在國內一家頂尖投行的風險管理部實習。
同齡人忙得不可開交的畢業季,陳望月還要擠出時間,奉獻給為自己申碩提供推薦信和擔保的僱主家,擔任三小姐的私人教師。
與碩士階段才考慮出國的陳望月不同,三小姐今年十四歲,家裡就預備送到國外去了,只是語言成績這塊差了點。
上面有數位成才的兄姐,輪不到她繼承家業,家裡人難免寵溺,一味奉行快樂教育原則,導致大小姐沒心沒肺,只顧著吃喝玩樂,門門成績倒數。
這天補習時,陳望月又一次抓到了三小姐在做語言模擬試題時偷看小說。
這個禮拜第三次了,事不過三,陳望月不顧大小姐的哀嚎,無情沒收。
三小姐滿腦子粉紅泡泡,下課前還不忘提醒陳望月,“望月姐,你和這本書的女配同名誒,我建議你全文背誦以防穿書!”
一語成讖,莫過於此。
陳望月無比慶幸,隔天隨部門總監出差,她閒著無聊在經濟艙的航班上把這本小說大致翻了一遍,才不至於在陌生房間醒來時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陳望月是《灰姑娘玩轉貴族學院》一書中的女配,作為家中獨女,家裡長輩憐惜她剛出生就沒了母親,千嬌萬寵地呵護長大。
陳望月的父親原本經營一家食品工廠,在本地頗有名聲,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父親誤入融資騙局,欠下鉅額債務,被追債人逼到跳樓,成了植物人。
這時,陳望月那位入贅豪門的遠房堂叔伸出了援手,提出願意負擔陳望月父親的醫藥費,還想將侄女接到身邊照顧,給她最好的教育機會。
原姓陳的辛重雲,是從墾利這座小城市飛出的金鳳凰,為辛氏工作十年爬到中層,又憑藉能力手腕和拼勁受到辛家前任董事長的欣賞。
辛老先生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女婿在外孫辛檀出生的第三年車禍離世。
辛重雲就在一場會議後入了辛老先生的眼。
外人眼裡,這無疑是一樁男方高攀的婚事,為了討好辛老先生與辛大小姐,辛重雲做了結紮手術,隨了妻家姓。
辛檀剛升入中學,母親和外公便陸續因病去世。
偌大的辛氏一朝落入了辛重雲的手中。
根據辛老先生留下的遺囑,辛小姐與原配丈夫所生的兒子辛檀享有集團40%的股權。
辛小姐離世,未成年的孩子所繼承的股權,在成年前由法定意義上的父親辛重雲代持。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辛重雲的董事長位子坐得不算穩,當初他為了獲取辛家的信任,簽下了極其繁瑣苛刻的婚前財產條約,沒有分毫股權傍身。
換句話說,他只是一個高階打工仔。
繼子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也談不上多少情分,日後成人收回股權接管事務,集團裡未必再有他一個贅婿的立錐之地。
辛重雲自然不甘心,便把主意打到了繼子辛檀身上。
他從家裡挑出了小輩中外表最出眾的陳望月,想要借她拉攏辛小少爺,最好能親上加親。
“寶貝,辛家不比咱們這樣的普通人家,你在人家家裡一定要乖,要聽叔叔的話,千萬別跟人起衝突,萬事多忍讓。”
電話那頭的老太太絮絮叨叨。
“你爸爸欠的債,幾輩子都還不清!要是沒有你叔叔幫忙,我們家就徹底完了,寶貝,你這些年上的那些滑冰課,芭蕾課,哪樣不是要花大錢的?家裡現在供不起你了,奶奶就盼著你能幫上你叔叔的忙。”
“你叔叔畢竟沒有自己的孩子,就算當不上辛家的少奶奶,他也不會虧待你的!”
陳望月只是一一應聲,視線從房間門口一路滑到盡頭的落地窗。
這是她現在的臥室。
眼眶幾乎盛裝不下的誇張面積,風格復古的裝潢,巨大的步入式衣櫥敞開著,兩側陳列著諸多尚未拆封的名牌服飾,和與之相稱的箱包配飾,光是不同材質的襯衣就有不下十件,梳妝檯上的護膚品和珠寶一應俱全。
陳望月也接觸到過一些上流階層人士,僱傭她作為私人教師的主人家就是本地頗有名望的富商,但在辛氏這樣的財團巨頭前實在不值一提。
這個房間裡的一切都嶄新,潔淨,明亮生輝,處處散發著金錢堆砌而成的昂貴氣息,陳望月自認為不算是容易為物質所迷的個性,此刻也難免取下幾件專為出席高階晚宴設計的小禮服裙,在通透明亮的穿衣鏡前試穿。
起先只是抱著一點好奇,期待和雀躍,但結果是整個下午的時光都在重複的機械性的穿脫動作裡消磨殆盡。
躺在柔軟的絲絨與電光綢之間,陳望月覺得自己彷彿酣眠於金幣堆裡的惡龍,直到奶奶的電話將她從紙醉金迷的美夢裡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