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垂首望住她,她的震驚痛苦,她的絕望自責,都幻化成一隻只紅蟻沿著他的血管鑽入心臟,張開鋒利的嘴也狠狠地咬上一口,令心臟的一小處即刻傳來尖銳的疼痛。
能忍受,卻很難受!
胃腔裡湧出腥臭滋味,喝下的血似乎開始反芻,她猛地從他懷中退出扶著牆角蹲下,低下頭劇烈嘔吐起來。
十方凝視她,漆黑眸眼沉如海。
朝遠處的蒙草看去,他示意她過來。
後者顫巍巍地折回,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守在她的身邊,卻下意識地悄悄挪遠了些,盯著嘔吐中的阮孑後怕不已。
提步,他走近兇手,以指尖化刀割破手掌,然後蹲下身來,掌心覆住他頸側的血口,掐訣唸咒。
他的血絲絲密密的從對方的傷口注入,頸側的血液也開始回湧,創口以緩慢的速度縫合。
但時間越長,十方的臉色便白上一分,直至最後心率漸快,唇部趨向乾裂。
猛地皺緊眉頭,他收了手摁住心臟。
這一次,它是真真切切地鈍痛。
“在這裡等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阮孑,他交代蒙草後便提步朝深處的巷子走去,一邊割開衣角胡亂地包住滲血的掌心。
找到阿婆的屍體,他如法炮製使血液回流,再引魂歸來。
法施至一半,眉頭已是越皺越深,面上青白之色加重,最後猛一偏過頭湧出一口鮮血來。
呼吸紊亂,他胸腔之上起伏不定,豆大汗珠從額頭墜下。
隨手擦去嘴角鮮血,十方重新再起咒,最終勉力完成。
起身那一刻,他眼前天旋地轉險些栽倒,用手杖支撐著緩了片刻,方能重新起步。
原路折回,他儘量掩飾自己的異樣。
木木坐在牆角的阮孑聽到他的步伐聲才抬起頭來,空洞的眼望住對方。
提步靠近,十方在她面前單腳蹲下,沉穩的眸眼扣住她的,給予其力量:“放心,都還活著。”
睫毛輕輕顫動了下,她遲疑地轉動脖子去看地上那具‘屍體’,呆滯地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對方胸膛竟還有輕微的起伏。
抬起手,他用指背拭去她嘴角殘留的血跡後,慢慢帶著她起身:“我們要趁路人發現前回去了。”
蒙草驚疑:“那那個阿婆還有他……..”
他一隻手攙著人,向對方問道:“有沒有受傷?”
蒙草臉還是白的,聞搖了搖頭。
他復又說道:“你不宜出面,再晚些時候,會有路過的行人報警。”
阮孑身上有傷,是以他將人帶回1901,讓蒙草先在自己家中待著。
凌晨發生的一切都讓阮孑一個普通人類難以消化,她被安置在柔軟的沙發,耳邊只聽得一陣來回的腳步聲,久久難以回神。
茶几上多了一個藥箱,身邊的沙發凹陷,緊隨著傳來他的聲音:“你腰上有傷,我處理一下。”他在提醒她,自己要將她的衣襬掀起。
在他的手捏住她的衣服那一刻,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遲鈍地轉過頭來看著他,眼裡的疑惑、震驚、難以置信,一股腦地朝他湧過去。
十方的手頓住,這一刻的景象,好像又回到了不久之前。
“所以你,真的不是人?”所以昨晚的怪物之談並不是出於他多愁善感。
因以自身換取兩條性命,他的臉色很差勁,而今啞然道:“一半是人。”
她滿目震驚!
“抱歉,我確實有意瞞著你。”
“你是妖?還是鬼?”
“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