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年年過去,大宋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平靜穩定的歲月。
文化在傳播,百姓的生活在穩定進步,朝堂又恢復曾經的繁複公文和來回吵鬧。
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那就是大宋從立國以來重文輕武的風氣正在悄然改變。
年邁的黃裳去世後,趙樞提拔种師道以武人的身份擔任樞密院知院,又將自己的親信何灌、韓世忠、張叔夜等人都安排進了樞密院的體系。
以出身軍旅的文人為樞密院知院,掌握基礎戰略和後勤,而訓練和臨陣指揮則完全交給真正的武官,像當年西軍子弟一樣靠著軍功和行伍出身躋身朝堂的子弟也終於能昂起頭,跟文臣好好說話。
觀念一時半會很難改變,但趙樞還有時間等待。
而為了證明司馬光當年漢人不能戰的思想是扯淡,趙樞這些年來一直在河西擴張大宋的勢力範圍。
儘管這要花費大量的投入且短時間內見不到什麼效果,甚至有可能被扣上窮兵黷武的帽子,但這幾年堅持下來,絲綢之路逐漸打通,宋人終於能領略唐詩中的“大漠孤煙直”和“瀚海闌干百丈冰”,給他們的詩詞品種增添了一抹麗色,趙樞的民間聲望也開始漸漸提高。
甚至已經有些不要臉的文人開始將現代稱為永樂盛世。
盛世不盛世,趙樞倒是看得很開——尤其是百官稱頌盛世時還提到去年一年沒有爆發大規模民變,趙樞都懷疑這是不是有人在故意黑自己。
見過了後世的繁榮,他深深明白現在依然在小農經濟的時代,能儘量穩定天下的局面,減少戰爭這已經是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
生產力的殘酷矛盾要等待千年後的工業時代來臨再加上割韭菜的技術強大一點才能一點點成形。
趙樞現在要做的只有將這個過程儘量提前,儘量讓後世的世界運轉時跟隨大宋的節奏。
他已經將時間鋪開,剩下的就是看宋人能不能在歷史的長河中抓到這百年的良機,將先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永樂十三年的夏天,大宋的前兩個五年計劃已經大獲成功,趙樞的名望大振,朝中舔狗眾多。
一片歌功頌德的聲音中,李綱總是不合群的那個,他已經連續好幾天向趙樞進諫海貿之事,今天更是直接跑到趙樞面前,向趙樞訴說海貿的種種弊端。
“陛下,今年海貿的遠勝往年,雖然收穫白銀不少,可南方多有放棄田畝,拋荒經商之事。
所謂民以食為天,百姓逐利,若是天象有變,社稷恐有傾覆之危,陛下不可不查啊。”
大宋在海貿中的新政讓大量的白銀湧入國門,隨之而來的則是大量百姓對經商的狂熱熱情。
趙樞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古代總是高舉重農抑商的大旗。
在生產力極度低下而且沒有化肥、機械化種植技術的年代,大多數人與土地必須嚴格繫結,不然就會有饑荒的風險。
一旦出現天災,再多的白銀也喂不飽遍地的餓殍,現在大宋舉國繁榮,人口在不斷地增長,如果糧食滿足不了這麼多人的需求,那麻煩可太大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啊,古人說起此事的時候,一定也帶著巨大的無奈。
誰不知道商業一定會帶來繁榮,可農業是國家的命脈,這個哪怕是千年之後也沒有改變。
現在限制海貿規模,重農抑商的呼聲已經越來越高,這些人中肯定有眼紅海貿的收益,想將利潤獨自佔據的走私者,但也有不少是憂心為國,擔心天災到來時大宋無力應付的有識之士。
“海貿不能停。
停下了海貿,就是停止發展。
命令各路制置使安撫使要進一步嚴格監察土地買賣,經商可以,如果土地因此拋荒,需要立刻收回。”
“陛下……這……”
按理說自家土地想種就種,想拋荒那是拋自己家,趙樞這個政策有點霸道了。
如果各州府有人趁機以此為名掠奪土地,豈不是又是一樁樁公案?
“天下哪有完美的政策。”趙樞苦笑道,“允許改革犯錯誤,但不允許不改革,如果不這麼搞才是對天下人的不負責,短期來看,就只能這樣了。”
“那,那長遠呢?”
趙樞目光深邃,輕聲嘆息道:
“中長期來看,我們得做出大量的海船,去我所說的新大陸尋找高產的新作物。
至於更長期……那就要靠我們這個民族的才智了。”
生產力的進步終究還是要靠科學來推動。
趙樞那個年代的現代化技術來自於科學的偉大進步,而最先發現這些自然奧秘的西方人享受了這一波紅利,在數百年的時間內靠著先發者的優勢佔盡了便宜。
古代的歷史上沒有探究科學,瞭解科學的人,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的天才思路往往只是靈光一閃,更偏重於某階段的實用性而沒有形成系統的理論體系。
趙樞這個文科生對物理化學的掌握也只限於初中時代的簡單原理,他能儘可能為科學的研究營造環境和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