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重要的人失散了嗎?
弘樹如此猜測著。
在生還者名單被放出的同時,死亡名單也在不斷更新。
小小的避難所中,逐漸有越來越多的人陷入悲痛之中。他們在死亡名單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隨即無法自持地痛哭失聲,甚至因此昏厥過去,令醫護人員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弘樹積極工作的樣子早已無法感染這些悲痛的人,他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句去勸慰。
還有什麼比失去家人更令人傷心的呢。
灰髮女子美麗的長裙早已被血汙和灰塵染髒。她撫摸著自己才一歲大的,卻由於傷重而高燒不退的兒子,終於無法忍耐地發出了破碎的哭泣聲。
就在剛才,她在遇難者名單上看到了自己丈夫的名字。他們年幼的孩子再也不會有父親了。
“為什麼……”她幾乎是在呻吟著,“為什麼不能快一點趕來呢……”
房屋倒塌時,她和她丈夫之間的距離不過短短几米。距離急凍鳥的下一次攻擊被星海所阻擋也不過短短几秒。
而這幾秒,這幾米,卻成為了無法跨越的生死之隔。
“明明只要再快一點的話,這孩子的父親就不會……”
年輕母親悲傷而顫抖的嗓音令弘樹微微一愣。而旁邊的人也早已紛紛紅了眼圈。
“是啊,那位搜查官再稍微早來一點的話,我的胳膊就不用截肢了。”正值壯年的男性面色灰敗地道。失去了雙手的他永遠無法參加他最喜歡的獨角犀牛賽跑了。
“既然有擊退三神鳥的實力的話,最開始就攔住它們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災難發生之後才姍姍來遲……”
“明明……我的媽媽可以不用死的……”
在充滿了悲傷,遺憾和怨恨的竊竊私語中,弘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們在說什麼!?”
他大聲打斷了傷者們的話。
“神羽星海先生可是救了我們的英雄啊,沒有他在的話說不定我們已經全都死了!為什麼反而要責怪他,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弘樹知道和剛剛失去親人的無助市民爭辯是不正確的。但是,他根本無法容忍那樣不堪的言論充滿這間避難所。
“神羽先生沒有及時趕到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們不能……”
“什麼理由?”
不知從哪裡飄來的一句尖細的問題令弘樹噎了一下。
他環視周圍,試圖找出說話的人。但映入眼簾的無數悲痛,冰冷而憎惡的眼神卻令他悚然一驚。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說著——
有什麼理由能比我們親人的性命更重要?
而躺在角落裡的中年男子閉上了眼睛,彷彿在壓抑著什麼可怕的衝動一般。
“好了,弘樹君,沒有閒聊的時間了。”
柳原拍拍弘樹的肩膀,“去幫我取一些止痛藥來。”
“嗯,好的……”
目送情緒有些低沉的綠毛少年走出避難所,柳原用餘光掃了一眼之前說話的人們。
他們不再抱怨出聲,臉上的表情變得冰冷呆滯,卻無法掩蓋他們眼中的不滿,甚至怨毒。
女醫生嘆了口氣。
與弘樹不同,她身為救援部醫療班一員的工作經驗已經足夠長久,類似的事件也見過無數次。
當人在承受著過大的悲痛時,為了使自己不至於崩潰,會自然而然地責怪他人,將負面情緒傾瀉在其他物件身上——無論對方是罪大惡極的罪犯,還是拼死保護他們的英雄。
千百年來,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