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陵城外數十里遠外的一個小鎮上,出現了一個鬼鬼崇崇的人。
這人頭戴斗笠,身披披風,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下巴上新長出來的零落胡碴,臉色也十分蒼白。他手中提著一柄普通的鐵劍,腳步略顯虛浮地遊蕩著。
終於,在他視野中出現了一家客棧,此人似乎大鬆了一口氣,連忙走進客棧,二話不說扔下幾枚碎銀,訂了個房間,便快步上了樓。
進屋之後,這人才把蓋住身形與樣貌的披風和斗笠取下。此人正是許賢,此時他的樣子十分虛弱,卻不似受了傷的樣子,而像是……虛脫了。
許賢的眼睛都快要閉上了,他就隨手把外衣脫下,也不管現在還是大早上,悶頭便要在床上睡個痛快。然而,就在他腦袋剛剛沾上枕頭的一瞬間,他又猛地彈坐了起來,放在枕頭邊上的劍也閃電出鞘,護在身前,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努力睜到最大,警惕地四下打量著。
“很警覺嘛……放鬆、放鬆,是我。”
這時,一個聲音從房樑上傳來,同時,只見一人輕輕落地,正是傅決。傅決看上去倒是很有精神,像剛剛睡飽了一場覺。
許賢一愣,下意識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事情做完了?”
傅決聳聳肩:“沒呢,出了點意外,我連曹府都沒進。昨夜我沒辦法通知你,只好跟著你到了這小鎮,後來發現你找了個破柴房躲著,我就先去睡了一覺,早上再跟著你來這的。”
“你……”許賢收起劍,看著傅決,一臉想罵又不知道怎麼罵的樣子,最後只能嘆道:“老子被上百個人追了幾十里路,提心吊膽地在柴房裡躲了一夜,結果你啥也沒幹?還好好地睡了一覺?你玩我呢?”
傅決乾笑兩聲,上前拍了拍許賢的肩道:“我也不想的嘛,都說了,出了點意外。你也別緊張,那件事我暫時不做了,接下來也不需要你幹啥,就是來問問你下一步想幹嘛,如果你去找無書,咱倆可以同行。”
“呃?”許賢腦子一下子沒轉過來,但隨即一想,傅決此人神神秘秘,做事也從來不把理由說得太透徹,再多問也沒什麼意思,於是乾脆揮揮手道:“隨便你隨便你,我肯定是要去找寧姑娘的,不過現在你能不能先讓我睡個覺?我真的很困啊。”
“請便、請便。”傅決乾笑著地被許賢轟出了門。
此前李驚蟄說要把傅決押下,用以制衡林茉白。但昨夜傅決決意夜探曹府,李驚蟄竟然只傳了一句話,根本不作阻攔,傅決離開金陵城,李驚蟄也完全沒有派人前來追他。一時間,傅決也不明白李驚蟄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既然如今決定暫時避開那些事情,傅決自然也不願意在京城裡做一隻籠中鳥。
既然如此,不如去幫幫寧無書吧。她現在應該在為那虛無飄渺的什麼方壺仙山和甘茶之果苦惱吧?傅決漫無邊際地想著,想到寧無書上回來金陵時說自己突破了四海境界的事情,又嘆了口氣。
小鎮子的酒樓客棧中自然不會有什麼美味,但尋常家常菜點,卻也更好入口。傅決點了一壺熱茶,叫了幾個早點,坐在一個角落不起眼的小桌上,一邊慢悠悠地填肚子,一邊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幾個作武人打扮模樣的人大搖大擺地進了客棧,坐下便拍著桌子喊著要點菜上菜,傅決掃了一眼,見這幾人的打扮都是一身青衣,衣上繡有一條白色蛟龍,所佩戴武器皆為九節鐵鞭,便知道,這幾人都是秀州九龍山的弟子。秀州離此地不遠,門中弟子到此處也是尋常情況,於是傅決沒有多作理會,繼續吃自己桌上的早點。
但是很快,他們的對話便吸引了傅決。
雖然這幾個九龍山弟子專門壓低了聲音說話,但傅決內功極高,這些年輕弟子的對話,又怎麼可能瞞得到僅在丈許遠之外的傅決?
只聽其中年紀較大、應是眾人之首的一個男弟子說道:“你們記住,這次師門派我們下山,是為了打聽無影劍後人寧無書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事情咱們都儘量別摻和、莫節外生枝。你們大多是第一次下山,江湖經驗不足,不要以為在門派裡學了點功夫就很厲害了,別隨意與人起衝突,有打聽到什麼事,第一時間先告訴我,我們回稟師門,等師門吩咐。”
一眾弟子應聲,又有一個年紀小些的女弟子好奇地問道:“大師兄,這無影劍究竟是何人?為何我們幾人都未曾聽說過?其後人寧無書又是何人?師父為什麼讓我們來打聽她的訊息呢?”
那大師兄想了想,把聲音又壓了壓,說道:“事出緊急,師父才沒有過多和你們交待,既然現在我們也要開始做事了,是應該讓你們知道一些事情。這個無影劍,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的一個神秘高手,據說與那神秘無比的五大隱宗有關聯,和當年消失於江湖的天下第一高手林望舒也有關聯。無影劍是個女人,傳說她手中握有一件異寶,當年正是因為搶奪這件異寶,江湖上掀起過一陣腥風血雨!而就在數月之前,湘南雁城附近也發生了一件事情,說是魚龍衛指揮使李驚蟄找到了無影劍的蹤跡,派人去奪她手中的異寶,最終與無影劍兩敗俱傷,就連當今江湖傳說冷千秋也被捲入此事,最終亦傷得極重,有人看見他的徒弟帶著昏迷不醒的冷千秋倉皇逃離湘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