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東縣中一個普普通通的民房的地窖中,寧良臉色沉凝地盤腿而坐,閉著眼睛,似乎在思考些什麼。就在這時,地窖的蓋板被開啟,一個人跳了下來。
這是一個相貌平淡無奇到了極點的中年男人,但身姿挺拔、臉色沉著自信,透露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彷彿是歷經百戰的將領。此人正是當年帶著寧無書他們一船人去往黑山群島的劉文訓,他是閻王笑手下的人,也應是天王宗的人,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劉文訓來到地窖裡,走到寧良身邊。寧良卻並不意外劉文訓的到來,睜開了眼睛,慢慢站起身來,一邊抖落著衣上的塵埃,一邊問道:“外邊情況如何了?”
劉文訓淡淡地說道:“東方薇帶著寧帆混在百姓之中已經逃出去了,魚龍衛只是簡單查探了一下,發現其中沒有你的身影也就放行了;寧榕按照你的計劃,也已經成功逃出生天,魚龍衛被寧無書留下的機關火藥球阻礙了身形,隨後冷千秋也出手殺了一些魚龍衛……”
“冷千秋?”寧良有些意外:“他怎麼會出手?”
劉文訓搖搖頭,示意他並不明白。
寧良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嘆了口氣:“無書這孩子,她還是回來了。”隨後,對劉文訓說道:“辛苦你了,你走吧。走之前,想辦法讓阮松雨他們知道我在這裡便可以了,等我此劫過去,會想辦法平了你當年的冤案的。”
劉文訓點點頭,衝寧良抱了個拳,毫無情感波動的眼神裡出現了一些波瀾。但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轉頭便離開了這小小的地窖。目送劉文訓離開後,寧良低著頭,伸手在自己佈滿皺紋的臉上使勁揉了揉,抬起頭時,眼中滿是疲憊。
這近半年來不斷的逃命、設計、反擊,每一次都在生死的邊緣徘徊遊走。他寧良並不畏懼死亡,但他還有家人,還有更多的使命。寧良常常會想,如果他真的死在了這裡,誰來保全那些忠良、守護這個天下?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寧良眼裡的那股疲憊被他壓了下去,他順著梯子爬出地窖,來到上方那黑暗的民居之中,就在他站起身時,一個身影飄然而至,正是阮松雨。
阮松雨見了寧良,連忙上前兩步行了個禮,但眼中卻充滿了疑惑,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寧大人,方才我感知到這裡有一個高手……”
“那是我的朋友。”寧良淡淡地說道:“我不想他捲入此事,已經讓他離開了。接下來,就要靠你們了。現在情況如何了?”
阮松雨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情況不是太好,方才外圍爆發了一輪戰鬥,應該是江湖傳說冷千秋出了手,但很快他便消失了。隨後,對方在東邊燃起了大火,大火生風,蘭師妹此前布在縣周圍的毒霧都要被吹散了,我想,他們就快要衝進來了。對了,夫人與兩位公子呢?”
“他們已經逃出去了。”寧良說道,伸手在阮松雨肩頭拍了拍,說道:“接下來,我就要想辦法逃出去了。你們四個不要與我一起,去殺幾個人,攪亂他們的視線,儘量把場面搞亂,然後就自己想辦法逃走吧。”
阮松雨問道:“那您……”
寧良笑了笑:“不必擔憂,只有你們把場面搞得足夠混亂,我才有機會逃出去。而且,無書這孩子也回來了,她會想辦法幫我們的。”
“寧師妹麼?”阮松雨點點頭,不再猶豫:“既然如此,便聽寧大人吩咐。寧大人……”他重重抱了個拳:“請保重。”
祁東縣東邊,一團熊熊烈火吞吐著熾熱的氣息,空氣中那些眼不能見、味不能聞的毒霧也在不知不覺中順著氣流往東邊湧去,在風與火中漸漸消散。周邊潛伏的黑衣人們不再藏著他們的尖牙和利爪,明晃晃的短刀亮了出來,人也一個個從樹林裡慢慢走出,上千雙眼睛盯著站在高位的幾個身影,殺氣開始翻騰洶湧起來,在他們眼中,不論是這幾個高手,還是這裡的房屋、牛馬,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抵擋得住他們的殺意風暴,或許是一柱香,或許是一個時辰之後,這裡只會剩下一片荒原。
甚至會有人心中在想,出動這麼多人,只為了殺一個聽說連武功都不會的老頭子,可真是殺雞用牛刀啊!
然而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也許發生了一點偏差。
能夠被選入魚龍衛的,無不是軍隊之中的精英、江湖上的高手,同時也是對朝廷與聖上忠心耿耿之輩,當他們匯成一道洪流的時候,天下間難有敵手。但是,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本就是在隔絕塵世的地方成長起來的,即便有些人入世了,也終究不同於尋常人。
當第一個黑衣人的身形完全顯露出來,並一腳踏進了祁東縣的範圍時,異變發生了。
一把巨劍從天而降、旋轉著飛來,帶著如虎嘯般的風聲,來勢極猛,有如一座小山壓頭,這名黑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巨劍便削掉了他一半的腦袋。然而這並不算完,巨劍砸到地上時,劍尖深入土地,下一個瞬間,那斜插在地上的巨劍上便多了一個人,歐陽天輝不知從何而來,一腳落在劍柄上,重重一踏。
巨劍飛起,同時將前方一個扇形區域的地面都掀了開,泥土飛揚、石塊四濺,地面上直接出現了一個深坑。那裡有好幾個黑衣人,都在同一時間被狠狠掀飛,而歐陽天輝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伸手握住還在空中翻飛的巨劍,整條手臂肌肉暴起,怒喝一聲,衝著前方便是狠狠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