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著疲憊黏膩的身子,光著腳,一步步走出病房,從安全通道,一步步往上爬。
上面是醫院天台,站在那,可以領略到最大的風,將整個京都城,盡收眼底。她是喜歡這種站在高處的感覺,從記事起,母親就告訴她,自己生來就是人上人,只有踩著別人站在最高處的份。也正是這個念頭,讓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江媛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爬上天台最高的地方,今夜的風很大,她站在那,像一個破碎的布娃娃,搖搖欲墜著,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她已經不敢去看自己現在的模樣,腦海裡浮現著的,還是自己十八歲,最美的樣子。
十八歲的生日宴,她穿著粉色的公主裙,頭頂王冠,腳下踩著昂貴的鑲鑽高跟鞋,高高在上,身邊都是仰望著她的人,那個時候的她,多幸福啊……
她看到了那時的自己,正站在半空中,朝自己招手。
她要帶自己去幸福的遠方了嗎?
江媛嘴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終於,邁出了那一步……
江媛跳樓那晚,承受不住痛苦的江宏義強撐著來到了君家的地盤,他用最後一口氣支撐著自己,倒在了路邊上,還是巡邏的保安發現了他,聯絡上江雲歌。還在睡夢中的江雲歌猛的驚醒,一切就好像是自己做了個冗長的夢。
江宏義病倒在君家的地盤,雲歌不想管的,想起母親曾經承受的種種,她心裡難免不痛快。是身邊的人寬慰她,逝者已矣,他們都得到了該有的懲罰。至於江宏義,他畢竟是江雲歌的親生父親。
雲歌把人安排在了溫淳原來的仁德醫館裡,那醫館被人接手,經營不善,又被轉讓出去,君衍悄悄買了下來,送給雲歌,等她畢業後,就可以直接去醫院上班,沒有太多條條框框的約束,她也自由一些。
溫淳以後好了,也可以繼續去醫館上班,兩個人的技術都在那,不怕會餓死,再說還有醫神和醫聖坐鎮,不火都難。
江宏義是吃了太多藥,傷了根本,醒來後,整個人也痴痴傻傻的,只有六歲孩子那麼大。可他竟然記得,雲歌是他的女兒。
這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註定的,雲歌還是不忍心對這樣的江宏義不管不顧,看著他死死抓著自己的手,可憐巴巴央求她別拋棄自己的時候,江雲歌轉過身,偷偷抹掉了眼淚。再回頭,她抱住了江宏義:“我不走,你乖乖的喝藥,好嗎?”
得到許諾,江宏義開心的像個孩子,一股腦將苦澀的藥汁盡數喝了下去,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想讓江雲歌高興。
這一切似乎來的有些晚了,雲歌看著眼前的一切,竟在想著,如果,他早點改變自己的態度,對自己多一點真誠,他們之間,可能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江媛的屍首沒人管,最後,還是江雲歌安排人,把她葬在了公墓。喪禮很簡單,她只過去看了一眼,當做送她最後一程。一切恩恩怨怨,再此,也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若江媛沒有太過執著,她們大可不必走到今天這一步。
江家的別墅她留著了,只當是給自己的一個念想,有時候回去看看,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心裡還是會多幾分快樂。
至於羅玉鳳母女,江雲歌也是後來才聽說的,她們過得也不是很好。江雅很努力讀書,可惜,有些時候,做事真的需要一點點天分,江雅恰恰是那個只能拼命努力,做到其他人眼裡的一般般。在學校,她尚且可以得到升造的名額,可在外面,生活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兩人成功移民,日子卻不如以前滋潤,甚至有些清苦。羅玉鳳不能拋頭露面,只能每天待在屋子裡,做些手工活,替女兒減輕負擔,偶爾出門,也是戴上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隔壁的鄰居覺得古怪,時間一久,也不願和她們來往。
日子就這麼寧靜安詳的過著,又是一年年關,整個京都城都被年味籠罩著,來往的行人忙前忙後,大家都在為春節做準備。
大年夜那天,京都城下起了厚重的瑞雪,江雲歌穿著一身紅衣,用了白色的羽毛滾邊,顯得格外好看,紅衣上繡著的是冬季雪景,襯得她整個人氣色好極了。
桌上,雲歌的碗裡已經被堆滿了菜,她勉強吃了兩口,突然一陣噁心,直奔洗手間,眾人愣住了。隨即,長輩們都恍然大悟,看著君衍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君躍昂大笑著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好啊!君家,又要添人了。阿衍,你可要好好照顧雲歌,讓他們,母子平安。”
彼時,君家老宅裡傳來一陣接著一陣歡聲笑語,屋外的天空上,絢爛的煙花徐徐綻放,勾勒出一副美不勝收的夜景,慶祝著新生命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