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杯!”
兩人幹了第三瓶啤酒。
她們年齡相仿,喝了點酒,便能從天南聊到海北。
“我跟他說家裡桌子總掉螺絲,他情人節就送了我一套工具箱,鉗子錘子扳手,一樣不缺。”文文吐槽自己的前男友。
姜洛笙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家那位呢?理工男應該都不浪漫吧?”
姜洛笙想著蕭起來接她下演出,給她帶玫瑰花。
蕭起送過她很多東西,便宜的,比如毛絨兔掛飾;貴的,比如那輛蘭博基尼,和這套公寓。
但是姜洛笙首先想到的,是玫瑰花。
“還行吧。”她說著,眼睛裡的光慢慢暗下去。
文文看著她表情變了,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又感覺知道。“你們兩個,經歷了那樣的事,這些年也都挺痛苦的吧?”
“是啊,”姜洛笙緩緩道,“他其實,也很痛苦啊。”
“洛笙,”文文鼓勵她,“這麼多年了,你們一起度過了這麼多難關,後面會越來越好的。”
“我不知道。”姜洛笙惆悵道,“其實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文文看著她精緻的五官,在廚房溫暖的橙色燈光下,蒙著一層隱約的憂傷。
“他很優秀,但是我……”姜洛笙垂目,“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這自卑感最近越來越強烈。
蕭起的身邊,有大家閨秀,有小家碧玉,有既能小鳥依人也能不讓鬚眉的同僚。
而她,只是一個身世混亂的私生女,不過是皮囊好看了些,事業輝煌了些。況且這事業,還有不少是靠不擇手段得來的。
文文看著她,有些意外,“哎呀,果然戀愛讓人惶恐啊。你竟然也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
姜洛笙抬起眼,挑挑眉稍,“我平時看上去很自信?”
“對啊,氣質好,氣場也足。”文文托腮,眯起眼睛調侃,“蕭起真幸福,被你這樣喜歡著。”
姜洛笙無奈地笑了笑。
“洛笙,雖然這話說著不太好,但是姜清遠死了,對你來說是件好事。”文文勸她,“你還這麼年輕,有這麼愛你的人,努力走出來,好好生活。”
姜洛笙收起笑容,“你還記得嗎?你們審訊我的時候,我說過我不會殺他,因為想讓他好好享受痛苦的人生。”
文文點點頭,“記得。”
“我確實不會殺他。但不是因為想讓他受苦,”喝了不少酒,姜洛笙的眸子裡,霧氣氤氳,“而是因為我的媽媽毀了他的家,我始終虧欠他。”
文文聽著她的話,有點心酸,“洛笙,這是上一輩的恩怨,怎麼能怪到你頭上?你是無辜的,姜清遠不論如何,都不應該遷怒於你。”
“我明白我是無辜的,但是我也想象得到,那麼小的他,在每個夜晚,哭著懷念死去的媽媽和死去的家的時候,該有多崩潰。所以其實,我能理解他。他對我的恨,和對我媽媽的恨,是一樣的。”姜洛笙稍稍哽咽了一下,“但不代表我能原諒他。他毀了我對愛和性的美好幻想,讓我無法和愛的人好好纏綿。”她頓了頓,“但是我能怎麼辦呢?這是我的反抗不了的命運。我無能為力,只能承受。”
文文輕聲嘆氣,“想想我還總抱怨父母吵架。跟你比起來,我該知足了。”
姜洛笙聳聳肩,笑了笑,“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洛笙,你有覺得自己不幸嗎?為什麼偏偏是你?”文文小時候經常覺得自己不幸。為什麼爸爸媽媽總吵個沒完,彷彿他們永遠不快樂?為什麼她不能出生在一個更和平的家庭裡?
很多時候,感情走著走著,就變得不美好,甚至生出一些尖利的毒刺,刺死彼此,也刺死身邊無辜的人。
“當然有啊,”姜洛笙緩緩道,“但是趙醫生跟我說過,生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我不想一輩子把自己當成一個受害者。”
文文看著她眸子裡帶著惆悵的堅定。
粉飾太平總是最輕鬆的,但從姜洛笙的眼睛裡,文文看到的,永遠是不逃避。
文文笑了,舉起酒杯,“來吧,這輩子多做點好事,給下輩子投胎積個德。”
姜洛笙也舉起酒杯,“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