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綺年到家的時間還早,她心裡被許多複雜的情緒攪和,又是因為給媽媽打官司的事情有了進展而感到輕鬆,跟翟星湳在樹下那一席話又時不時跳出來,縈繞在腦子裡,有一種莫名的悵然若失。
她索性甩甩頭,將這些愁緒暫時拋開,拿起手機,撥通一個影片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通,一張中年女人的臉出現在螢幕上。
阮綺年耐不住心裡的雀躍:“媽媽!”
阮一嵐在美國被收監了一段時間,而後鑑於她捲入的是殺人案,不得不交了創紀律的上億美金保釋金,才換來她在洛|杉|磯豪宅活動的小小自由,人不能離開這個房子,還必須每週到固定地點報道。
而美國的高額保釋金制度需要現金,為此阮一嵐抵押了大部分名下的財產。
官司糾纏三年至今,律師費已經超過保釋金了,將這兩母女拖得山窮水盡。而阮綜勝在拿到阮一嵐授權的股份和旌閏的代董事長職位之後,就以各種藉口拖欠資助,還以官司為藉口,徹底切斷了她對旌閏的掌控。
阮綺年孑然一身回國湊錢,前段時間因為不太順利,她不敢過多地聯絡母親,更別提打電話了。
阮一嵐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頭髮隨意地挽起,鬆鬆散散地扎一個馬尾,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但面對女兒,阮一嵐勉強維持笑容:“阮阮。”
“媽媽,你瘦了。”阮綺年難免為母親擔心,關切地問道。
阮一嵐剛從監|獄保釋回家的時候,因為官司的不順和弟弟阮綜勝的背叛,大病了一場,從那以後,又因為在家軟禁一般的生活,心裡難免受折磨,身體也越漸孱弱。
畢竟阮一嵐從小便是天之嬌女,在商場上所向披靡,心高氣傲大半輩子,哪裡能忍受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做過階|下囚,還被一向疼愛的弟弟在背後捅了幾刀。
阮一嵐用手指搔搔額頭,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沒事。”
阮綺年簡單地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避重就輕地敘述給阮一嵐聽,略過了她和翟星湳的談話,以及在阮家生日宴發生的不愉快。
“阮阮,媽媽對不起你。”聽到女兒必須拿婚姻做籌碼,阮一嵐心裡不是滋味,“關家那個兒子……”
話不用說完,阮綺年自然懂,她故作輕鬆地打斷母親,試圖安慰:“別擔心,媽媽,關大哥是個很好的人。”
關佑崎這個人麼,是個好人,但不是個好男人。他就是個中央空調外加發電機,哪個女孩子喜歡上他,必然是傷心收尾。
阮一嵐又耐心囑咐女兒幾句,在收線之前,抿著唇想了幾秒,鄭重地說道:“有空多去看看你外婆。”
阮綺年從母親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裡,讀懂了她話裡的意思,點點頭答應。
掛掉電話之後,阮一嵐將手機握在心口,沉思片刻,方才緩緩走向臥室,開啟衣櫃,從櫃子最底層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瓶子,嘩啦倒出幾粒藥,也不就水,直接幹嚼嚥了下去。
*
夢是心頭想。
阮綺年心思太沉,導致一晚上沒睡好,睡眠淺,又多夢,一會兒夢到媽媽阮一嵐,一會兒夢到那幾張照片,最後夢到那張清俊的臉,忽的心一抽,沒由來的地醒了過來。
臥室內一片漆黑,她用遙控器將窗簾按下一絲絲縫,窗外的一點點光順著縫隙漏了進來。
天還沒亮,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拿起手機刷朋友圈。
阮家家族群昨夜倒是熱鬧得很,一下子有幾十條資訊跳出來。
阮綺年粗粗略略地一看,大多數是在祝賀她和關家訂婚。
她回了一句不痛不癢的感謝話,才覺得自己似乎太矯情,畢竟嫁入關家是得償所願,還惆悵個什麼勁?
這麼想著她又把頭埋進枕頭裡,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等阮綺年再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手機上推送出日程提醒,阮綺年才驚覺:下午她答應陪關媽媽去看畫展啊!
阮綺年慌慌張張地洗漱梳妝,也來不及進食,喝了一杯牛奶,便踏上高跟鞋出門。
她人剛走出南山別墅大門,看見那株秋海棠下面停著一輛白色的小車。
小車的後座車窗緩緩而下,關媽媽軟著一張秀外慧中的臉,盈盈笑著向她招手:“阮阮,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