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陰沉,人心易亂。
少爺在陶家守著陶陽一夜,小廝們不敢動粗,也沒人趕上前去生拉硬拽;畢竟陶陽重傷,兩人十指相扣用衣料纏著,一旦動粗傷及性命誰都承擔不起。
人家身為父母,怎麼打罰責罵都是應該的,旁人再如何都過分。
二爺一早上了朝;南境小國有依附之意,願與我天朝互通貿易修百年邦交,駐境兵馬有一番調整。
西北邊境的秣陵城就是最好的例子,雖然是小城但往來繁榮,各國友好;都說士農工商,商業貿易雖不如文學筆苑得人敬重,但這銀錢誰能不想要呢?
而這駐軍則是首要條件,又得有本事有經驗還得能信任;要是在這樣繁榮昌盛的地帶安排了自己的人,往後各國往來交易都得一番“孝敬”,富貴不說,這結識的各國顯貴才更是榮華不盡。
朝中文官武將自有派系,一時間爭論不休;雲磊倒是不上心,身外之物再多也用不上,否則又何必棄了華貴恢宏的平西王府不住,和楊九兩人住在姐姐家呢?
派系之爭不斷,必受其亂。
皇帝並沒有當朝下旨,只說在思量幾日考量一番各國的誠意;這是有利無弊的決策,勢在必行,也拖不去幾天。
下了朝,二爺徑直往陶府趕,連朝服也沒換心急火燎地趕過去。
一夜了,也不知怎麼樣。雖說一直派人看著,但總歸放不下心來,還得親自去把人接回來才成。
要是陶陽好好的,他也不至於這麼憂心憂慮;但如今能拿主意的正重傷昏睡在床,那大少爺不定幹出什麼事兒來。
一下馬車,小廝就迎了出來,親王的車駕誰敢怠慢呢,一路的人都跪著,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徑直就往裡走去,熟門熟路地去了陶陽院子。
陶陽是一個時辰前醒過來的,整個人虛弱得很,連呼吸都微弱得不得了,只是見了少爺在一邊兒就勉強地扯出笑容來。
喝了藥,沒過一會兒夫人就知道他醒來的事兒了,心裡說不清的滋味兒,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氣惱。在屋裡不去看,派了十幾名小廝去陶陽屋裡,做什麼就不必多說了。
小廝猶猶豫豫著,都不趕上前,最後不得已一咬牙,兩人按一人,想要把少爺給拉出院兒去,偏生手裡打著死結怎麼也解不開,正是掙扎的時候兒也不敢動剪子怕傷了人。
陶陽渾身是傷,動彈不得,一經拉扯動了傷口整個人疼得冒冷汗皺緊了眉頭,疼得啞嗓吟了一聲。
就這一聲,少爺慌得心口都沉了沉;推開小廝,踹了一把,俯身把手兒覆在他發上,心疼得眼淚直打在他臉側,一聲一聲地說著對不起…
小廝們並不是不認識他,反而這些年相熟得很,少爺們都是極好的性格沒有貴家公子目中無人的樣兒,大夥兒都是極尊重的。眼看著他們這樣兒,各個心裡頭都難受著,但聽命辦事也無可奈何
領頭的一位小廝皺著眉,有些不忍地垂下眸說了聲失禮了;四人上前按住了少爺,兩人緊按住手臂不教他掙扎著,另一人拿了剪子一步一步靠近。
“鬆開!”少爺掙扎著,十指相扣的那一手卻不敢用力掙動。
他渾身是傷,血肉模糊,皺著眉咬著唇疼得不屏住呼吸…
剪子交錯,衣結斷裂。
“阿陶——”
他滿眼通紅,泣不可仰,嗓子眼裡濃重的哭聲發不出一句話來,眼看著十指相扣的掌心被一點一點兒地拉離,卻反抗不得。
陶陽淚流不止,想要留住他的手,虛虛地伸手卻無力握住,費力起身卻重重地摔倒在床下。
少爺紅著眼,掙脫了束縛的力推倒了屏風,幾步向陶陽奔去。
他摔倒了,他一定很疼…
小廝連忙上前攔抱住他,幾人推搡幾人亂,屋子裡一片狼藉,東西撞到了一地!
少爺從來都沒有覺得這幾步會是這樣艱難,從沒想過會眼看著陶陽在眼前鮮血淋漓痛苦不堪,而自己連過去擁抱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