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行宮後,他並沒有過多情緒,只是握了握楊九的手,剛一動唇,就被猜出了想法。
“我不走,和你一起。”楊九說。
雲磊嘆了口氣,便對她一笑,隨後對車外的董副將道:“去天牢。”
馬車轉了方向,向天牢駛去。
天牢昏暗潮溼,裡面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便是癲狂痴傻的瘋子,雲磊並不想讓楊九去,不想讓她沾染到一絲一毫那裡的氣息,更不想讓那血腥無情的場面汙了她的耳朵與眼睛。
雲磊只是來作別的,既然見了,索性今兒就噁心到底,從以後再也不見。
不過幾個時辰,前途無量的將軍變成了身拷枷鎖的階下囚,豈不道世事無常啊。——李岬看著牢門外,那個哪怕瘦弱不堪也遮掩不住一身英氣不凡的身影…冷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你竟然活著,竟然還能活著…哈哈哈”
“我只不過來看看你,變得多落魄。”雲磊低聲道,卻看不出半點嘲諷。
“呵哈哈…”李岬瘋癲般地笑著:“如此境地還能讓陛下信你,進入行宮指證我…雲長弓,你好手段!”
“就算我死,陛下也不會信你。”雲磊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李岬停住了近乎癲狂的自嘲與笑喊,繼續道:“徵西一事,早有安排。蠻人部族內憂外患,親王族長裡外不和,此一戰後蠻人便只有一位首領。從此歸順我天朝,歲歲朝貢。”
歸順天朝,歲歲朝貢…
這兩句反覆響起,越是深思越是讓人心驚,每想通一句,李岬的呼吸就加快一分…
“阿其那,是親王的左膀右臂與首領一派水火不容,必死無疑。”雲磊道。
必死無疑?必死無疑!必死無疑…
“哈哈哈,必死無疑…好一個必死無疑…”李岬笑得更歡了,甚至笑出了多年未有過的淚水,道:“哈哈哈哈,我費盡心思,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你們做了嫁衣!哈哈哈…”
難怪雲磊一路勢如破竹,難怪雲磊佈局謀算無遺;他再聰明也需要些時間謀劃,卻事事順應天命般輕鬆自若。原來是那龍座上的人早早與蠻人商量好了要除去兩方威脅,一個要通敵者死,一個要政敵方死,以城為誠,共賞江山。——李岬為自己的愚蠢與天真笑出了眼淚,笑出了心酸。原來不管自己做了什麼,陛下心裡合適的那一個,至始至終不是他。
這候了半年秋水的時光,也不過是等著雲長弓凱旋而歸的時機。
說得差不多了,雲磊便由楊九撐扶著出了天牢,一步一步踏著哭喊與血腥味兒,在天牢外見到了陽光。
他看著楊九,扯出一道蒼白的笑意,問:“嚇到了?”
楊九與他十指相扣,搖了搖頭。
雲磊轉頭看著天牢閉緊了的鐵木門,沉默不語。
這裡面,是他曾經的兄弟,曾經的戰友,更是曾經要殺他的敵人。
其實原本,想告訴那人,毛領崖那日,他下令讓那人領兵先行回京,就是想讓那人避開那晚的血戰,回京洗清嫌疑做一個忠君護國的男人。
可有些東西,做人覺著憋屈,就當了畜生。
身體湧起痛感。
雲磊舒心一笑,握著楊九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馬車,再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