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七天
天邊正壓著一片烏黑的雲,空氣裡也正彌漫著陣濕潤的風。今日的氣壓是如此低迷,似乎要不了多久,這裡就將迎來一場淩冽暴雨,直至再次沖刷過劍橋的石板小路。陰冷潮濕或許是劍橋郡的百年代名詞,但也的確算得上是因禍得福。寧靜與安逸早已成為小城的一部分,雖是陰雨連綿,可卻又舒適萬分。
屋內的壁爐正暖烘烘地燃燒著,松木與火花噼啪作響,又散發出淡淡清香。窗外,一陣晚風拂過,伴隨著夜的涼意,就連她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高領的黑色外袍依舊如往日那般優雅得體,迎著夜的陣陣微風,cara伸手拉上了厚重窗簾,又為那壁爐裡添了幾根柴火。
桌案上正擺著幾件今早寄來的包裹,冗長的署名和正式的介紹都顯得是那樣青澀。cara扶了扶耳邊的金絲眼鏡,又認真閱讀起了這篇來自霍格沃茨的理論文章。專業的事情就要交給專業的人,通篇看來,一切似乎都沒有太大問題,除了些偶爾的用詞不當。思索之際,她將包裹重新封好,隨後蓋上了透過審核的印章。
閉上眼後,是一陣來自內心深處的疲憊。或許如今的她早已不再適合這般高強度的工作,審稿的機械迴圈宛如倒胃口的深邃迷宮,最終只留她一人獨自徘徊,迴圈往複。摘掉了那金絲眼鏡,眼前是一片淡淡的模糊,伸出那隻蒼老的手,她再次看向了手腕處的青色血管,以及其中的生命脈動。<101nove.ara終究是老了。這是既定的事實,也是不可磨滅的將來。身體的遲暮拖累著那顆依舊年輕的心,再次回神間,一縷白發順勢滑下,擦過眼瞼,就那般靜靜出現在她的眼前。無力彌漫全身,cara繼續安靜地坐著,隨後輕抿杯中的熱茶。
那麼,這樣地活著究竟又有什麼意義呢?身體上的衰老,精神上的停滯終究是場可怕的噩夢,若是再回到那年輕時刻,她可從未想到過,如今的自己又會是這番止步不前。進步與探索是cara的代名詞,也是她一生中都無法抹去的東西,她熱愛書本中的一切,更熱愛曾經那個年輕活力的自己。
蒼老的手邊依舊放著剛剛的包裹,質樸無華的青澀言語也依舊在她的心間跳動。透過那封年輕的研究,她似乎又再次看見了年輕的自己,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時代,而她,也依然是那個熱衷真理的cara。
心中的思緒擾亂了往日裡的寧靜,眉頭緊鎖間,她將那杯濃茶一飲而盡。親愛的cara,是時候該做出改變了,身體上衰老不應禁錮你自由的靈魂,活著或許的確是一件值得堅持的事情,但到底該怎樣活著,這才是最應深思的問題。如若依舊迴圈往複著這樣的無趣人生,那倒還不如就早點結束,哪怕那將是人生的終點,也在所不惜。
<101nove.ara再次戴上了金絲眼鏡。手中攥著未完成的擱置稿件,她輕輕嘆息,卻又是如此堅定。cara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邁著緩慢步子,黑裙身影出了書房,又再次踏上尋求真理的前進旅程。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陷入一片漆黑。手足無措間,她從床上艱難爬起,可下一刻,卻又再次嗚咽倒下。鑽心的疼痛在身體中蔓延,生命流逝的觀感也在此刻被無限放大。這是一種清晰而直白的感受,躺在床上,盯著那毫無血色的指尖,cara再次覺察到了一切的不可控性。或許很快,她也將隨著生命的流逝一同離去,可是不知為何,泛著淚光,她又露出了那少有的微笑。緩慢抬手間,一陣水汽翻湧,伴隨魔力的不斷加劇,屋內終是形成一團水牢。虛弱的神色已然無法掩飾,她輕輕靠在牆上,又咳出一口血來。
死亡並不是人生的終點,遺忘才是一切的終結。拖著愈發沉重的身體,cara再次坐在了桌案前,也再次拿起了手中的羽毛筆。顫抖著身子,她無言落下淚來,淚水打濕了面前的手稿,也暈染過了點點墨跡。
魔法原理並不是簡單的東西,比起枯燥的理論,它更像是寬廣的宇宙,又蘊含了她無盡的心血。身體越發枯槁,面容也愈發蒼白,站在梳妝鏡前,cara再次梳過那花白的頭發,又為自己的嘴唇塗上了鮮亮的色彩。修長的手指撫過臉頰,一襲黑袍之下,她沉默盯著鏡中的女人,又彎腰打理了衣擺。
屋外泛著陣陣雨聲,陰鬱的天色與厚厚的雲層交疊著,又再次掩蓋了英格蘭的日光。一片陰暗之中,她艱難轉身,幾乎靠著全身力氣才終於落座。橙黃火苗在油燈罩裡閃爍,它照亮了cara的側臉,也為她的面容鍍上了層淺淺蜜色。萬物無言,在這份沉寂之中,她繼續撰寫著剩餘的手稿,又不時扶了扶那滑落鼻尖的眼鏡。
口中帶著微微苦澀,她不知這感覺為何而來,但卻也明白此刻的時日無多。掙紮間,她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輕抿起檸檬的清香。酸甜的茶水順著喉嚨滑落,伴隨清冽的茶香,她再次抬頭望向了窗外。雨水沖刷著透亮的玻璃,又留下串濕漉漉的水痕,火光將她的面容映照其中,卻又只是消瘦沉默。<101nove.ara,或許真的要說再見了。
次日清晨,伴隨房門的開啟,一縷陽光也恰時照進屋內。暖意在屋中蔓延,直至照亮了桌邊人的身影。cara依舊穿著平日裡的優雅黑衣,她輕枕胳膊,彷彿就像睡著了一般安穩。手邊的稿子早已排列整好,就連她的金絲眼鏡也放在那老地方。
優雅嚴謹是她恪守的成規,可它們並沒有束縛住她,反而帶著她走了相當遠的一段路,直至現在,cara該休息了。
沒有眼淚,也沒有悲傷。死亡終究只是一段人生旅程,而她,也只是恰好走到了這終點面前。棺木中的cara依然安穩沉睡,伴隨著哀樂的響奏,她唯一的女兒也在她的額前留下一吻。身體即將墜入地下六英尺,在劍橋的微風裡,cara終是走完了人生的最後旅程。
墓碑上刻著簡略的生平,石板上還帶著新鮮的封土。花瓣隨風飄灑,又再次拂過了這安靜的墳墓。男人的身影久久佇立,可卻終是什麼都說不出。嘆息之中,他只留下束嬌豔的花,願它能慰藉她的靈魂,帶給她永恆的幸福。<101nove.a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