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副鎮長，你找我也沒用，賬上真的沒錢，工資都拖欠兩月了，哪來的錢給你們？”邱永才知道範思成叫他什麼事，所以，進門就直接說沒錢，懶得跟範思成羅嗦。
範思成知道這傢伙對自己不感冒甚至記恨的，果不其然，見面就挑明白了，直接叫自己範副鎮長了。
習慣上稱副職時都不會將副字加上去的，如果特意加上一個副字，如果是上級這樣叫，那這個副職不僅進步困難了，甚至有可能要被擼了。如果同事或下屬這樣叫，表示對方非常不喜或討厭這個人。
被一個比自己年輕資歷比自己低得多的人擠掉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誰都不會開心，見面時不惡語相向不大打出手就已很有素質了。
“邱所，我知道鎮裡的財政一直都困難的，你這個所長乾的也非常吃力，實話說，若不是有你，財所早就垮了，所以啊，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沒給邱所壓力。不過，你既然說到工資的問題，我順嘴問一下，為什麼會這麼緊張，是市財政沒撥款還是我們自籌的款沒到位？”範思成一邊說，一邊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親自給邱永才泡了一杯茶，“邱所，坐，來，喝茶，這可是龍山清明茶哦。”
邱永才帶著一腔怨氣來，已準備好和範思成掐架的，但是他沒想到的是，範思成找他來竟然不是追問他為什麼扣壓招商辦的經費，這讓他一時間有點懵了，有點兒全力打出的一拳打在空氣上的感覺。
特別是範思成的態度竟然意想不到的好，他一時有點兒茫然，這小子不是脾氣很衝嗎？連招國培的面都敢駁，開會敢摔一二把手的門，現在怎麼會是這樣的態度呢？
範思成本來找他真的是為了質問他招商辦經費的事的，但剛才冷靜想了一下，他改變策略了，與其加壓爭吵反面，不如用懷柔的方法將別人陣營的人拉過來。
生氣吵架，加壓質問，對於邱永才這樣的老油條來說，是不起作用的何況，人家後面肯定有人撐著，範思成現在懂得用惱了，改變了策略，果然讓邱永才懵圈了。
邱永才端茶喝了一口，腦子裡飛快的轉動，在分析範思成想幹什麼，該怎樣回擊他。
但範思成又說話了：“唉，財政所的工作難做，財政所的領導難當，歸根結底是因為我們太窮，如果我們鎮大把錢，財政所的賬上大把餘錢，那誰都把這個所長當的好好的，滋滋潤潤的。但是，現在鎮裡太窮，就像俗語說的有朝無晚拆東補西，老邱，你這所長不好當啊，你的這些年，真的太難了。”
哦，靠，我不要說的那麼暖心好不好，我和你是對立的呢。邱永才捧著茶杯，竟然有點兒感動。
範思成看了他一眼又說：“老邱，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認為是我把你擠掉了。但這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啊，事實上，當我知道竟然有人將我選出來的時候，我自己的都懵了。說句實在話，我年輕，沒資歷，沒人經驗，沒人脈 ，只有腔熱血，適合在一線部門衝鋒陷陣，並不是那麼適合當領導，和您比，就更是沒得比了。可是，大家把我頂上來了， 我怎麼辦？只有硬著頭皮上了。所以啊，邱老哥呀，我向您請教的時候，請救您支援的時候，您一定不能拒絕啊。”
得，從邱所叫到老邱，又從老邱叫到邱老哥，如果熟悉他的人見到他這麼“婢躬屈膝”一定會大吃一驚，這還是範思成嗎？
事實上，邱永才也被範思成的話震驚到了，一直以來，大院裡所有的人都知道，範思成是一個耿直帶點衝動的人，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了呢？
邱永才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範思成，也不知道現在該怎樣表達，他也不知道該感動還是激動，他的心情很複雜。
這傢伙說的這些是真心話嗎？應該是真心話，上面都調查過了，他應該真的不知道會有人把他選出來的，既然他不是有心擠掉自己的，自己何必耿耿於懷和他對著幹呢，可是，如果和他走到一邊，招鎮那邊會不會……。邱永才轉過頭用非常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範思成，嘴唇開合剛要說話，卻又被範思成打斷了。
“邱老哥，我現在就有一個問題請教您。”範思成給邱永才遞了一支菸，並幫他點上說，“國土所那這，蘇丙寅現在暫代所長職務，應該很快正式任命就會下來將暫代這兩字去掉。我現在頭痛的是，不知道去哪兒找一個人填補這個副所長的位置。有人跟我推薦了所裡的同志，但是，所裡的那些同志的資料我看過了，雖然有資歷，但學歷全都偏低，現在什麼時代了，現在是知識爆炸時代，沒有學歷的人是要被時代淘汰的。所以，這個副所我得找一個有相當學歷的人，邱哥，你有沒有好推薦？”
要有學歷的？我有沒有好推薦？邱永才心裡一動，嗯，明白了，這傢伙是在拉攏自己呢，他故意問我有沒有好推薦，其實就是讓我推薦一個。要不要領他這個情？如果領了他這個情，自己不僅要和他化干戈為玉帛，以後還要站在他的陣營裡。
邱永才當然有好人選推薦的，他早就不相讓自己兒子呆在計生辦了，但一直沒有辦法將他弄出來 。現在機會來了，要還是不要邱永才有點兒糾結。很顯然，範思成一切都掌握的，就差直說了只要他“歸順”就讓他兒子到國土所當副所長的話了。
他心裡清楚，這是一種不能說的合法交換，當然，對他來說，是一條關係父子命運的選擇題。
範思成能走遠嗎？這個問題誰都不能給他答案，邱永才只能在心裡自己問自己。
“範鎮，我倒是有一個人選，有學歷，專業也對口，且有衝勁，吃得苦，但就是沒…沒什麼資歷。”邱永才一咬牙，決定選範思成。
邱永才覺得改革開放一定會繼續下去，像範思成這種有衝勁和能力的人是社會需要的，也是組織需要的他應該可以走得遠些。
“年輕其實也是資本，學歷是實力，衝勁是動力，暫時資歷淺些，可以過去先煅煉幾個月嘛，邱哥你快說，你推薦的人是誰。”範思成笑了，終於又增一個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