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姒見到那人影撲向週考,她不假思索地便衝到週考身後。所幸週考反應也快,他轉過身來,發現有敵來襲,又見琬姒擋在身前,便什麼也顧不得了,忙將火把扔掉,一把抱住琬姒向旁邊一躍,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此時火把雖未熄滅,但掉在地上後火光暗淡,墓室之中什麼都看不清。週考急忙問道:“表妹,你沒事吧?”琬姒微弱的聲音幾不可聞:“我沒事。”週考聽到琬姒的回答,這才心中稍安,卻又立刻聞到一陣香氣,竟令他心旌搖曳、頭腦暈眩。原來他正將琬姒抱在懷中,聞到的正是琬姒身上的女兒體香。這香氣令他全身舒泰,只想就這麼躺著,永遠不起來。
可是此時黑暗中卻傳來陣陣呼救聲,週考這才猛然警醒,暗道:該死!該死!此刻身處險地,你怎麼還在胡思亂想?他連忙扶起琬姒,又拾起火把來,將四周照了一圈,卻沒有見到襲擊自己的人。
他十分納悶:怎麼這人轉瞬間就消失不見了?難道躲在棺槨之後?正尋思間,卻聽到下方又有人喊道:“救命,救命啊——”
週考將火把照向下方,這才見到地上有一個只有半截身子的人,正背對著自己。週考嚇了一跳,暗想:這是什麼怪物?他不敢靠近,只是拉著琬姒,小心翼翼地繞到那人的正面,才發現他是不準。
只見不準身周全是沙土,腰部以下都已陷了進去,只有上半身還露在外面。他手中還握著一柄銅刀,足見他就是剛才襲擊週考之人。琬姒又驚又怒,喝道:“方才我饒你一命,你怎麼恩將仇報,反而要偷襲我們?”
不準帶著哭腔說道:“小人該死,小人剛才偷聽你們說話,知道上了大小姐的當,心中忿恨;又見你們找到寶物所在,於是便想著,只要……只要……”
原來這不準以盜墓為生,居然因此練就了一樣特殊本領,他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也能視物,便如在白晝時一樣。他自信能躲在暗處不被發現,因此悄悄跟隨週考二人進入墓室,偷聽二人談話。直到見到二人發現了墓室內的機關,他便在心中想著,自己的手下會聽信琬姒,主要還是因為懼怕週考,只要能殺了他,那些人自然還得聽命於自己。如此一來便既能得到寶物,又能霸佔眼前這個美嬌娘。
琬姒對於他心中的齷蹉想法倒也能猜到幾分,只是她也想不明白為何不準會陷入地下,於是問道:“你這又是在耍什麼詭計?”
不準苦笑道:“大小姐,我還能耍什麼詭計,我方才收勢不住,徑直衝進這流沙陷阱裡了。”
琬姒卻有些不信,道:“剛才我和表哥繞著棺槨走了一圈,都平安無事,怎麼偏偏你就掉進去了?”
不準道:“那多半是因為你們開啟了藏寶的機關,所以才觸發了陷阱。”
琬姒這才明白,如果剛才不准沒有偷襲週考,那麼此刻落入這流沙陷阱中的,可能就是她與週考二人了。她暗想:如此說來,這不準是做了我和表哥的替死鬼,不過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卻也怨不得別人。
不準看著琬姒臉色陰晴不定,知道求她沒什麼用,便轉而對週考道:“周公子,周公子,求你救小人一命吧,小人一定知恩圖報,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
週考不忍見死不救,對琬姒說:“我們還是拉他上來吧。”
琬姒暗想:這不準是個反覆小人,救他上來只怕後患無窮。可是如果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這流沙陷阱裡,表哥日後必然心生內疚。她正在為難之際,卻聽不準罵道:“我那幫手下,全是忘恩負義之人,竟然沒一個進來救我!”
琬姒輕蔑地笑道:“你對他們何曾有恩義可言?你這樣的人,又有何臉面提起恩義二字?”
不準此時只覺雙腿麻木,他聽人說過這流沙陷阱的厲害,知道如果陷在裡面時間太長,就算是最後人被救起,這一雙腿也得廢掉。他心中害怕之極,哭著哀求道:“大小姐,我以不氏祖先的名義起誓,從今往後,甘願做大小姐的奴僕,聽任差遣,絕無異心。如有違此誓,叫我……叫我身受菹醢之刑!”
這菹醢之刑是要將人活活剁成肉醬,是當時一項極殘酷的刑罰。琬姒聽了微微一笑,對週考說:“表哥,救他上來吧。”
週考正要上前去拉不準的手臂,不準卻慌忙制止他道:“你別過來!這周圍都是沙土,你若走近也會陷進來!”
週考一愣:“那我要如何才能救得了你?”
不準道:“你須得找一塊大木板來,讓我趴在上面。待我慢慢將腿從沙中抬起,便能拉我出來了,否則就算把我的手拉斷了也是沒用。”
週考想,在這墓穴中上哪裡去找一塊大木板?他向四周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舜帝的木槨上,暗想這槨蓋豈不是正可堪用?他正要去將槨蓋搬過來,卻聽琬姒道:“不准你見到身旁那個洞口了嗎?你伸手進去看看裡面有什麼?”
不準忙把手伸入木槨下的小洞,手指果然觸到什麼東西,他喜出望外,渾然忘了自己還置身陷阱之中,滿臉笑容地從洞中掏出一個石匣來。
此時琬姒衝他招了招手,不準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他吞了一口唾沫,乖乖將石匣拋向琬姒。琬姒這才笑眯眯地對週考說:“行了,表哥你去將不準的手下們都叫來,一起來救他。”
於是不準的手下紛紛進來,這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將不準從陷阱中救出,不準自己也累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口中猶自說道:“腰坑,竟然是在腰坑裡,我怎麼早沒想到?”
琬姒卻懶得理會他,將石匣開啟來看,只見裡面放著兩塊玉版。琬姒拿起玉版細細端詳,只見一塊版上有許多紅色的符號,有點像文字,可是琬姒卻一個也不認得;另外一塊則畫著各種圖形,琬姒看了半天,也不明其意。哎,這又算得上什麼寶物了?她不免有些意興闌珊,舉起玉版和石匣對不準說道:“你千辛萬苦要找的寶物就是這些嗎?”
不準看了看那兩塊玉版,又看了看早已空無一物的石匣,哭喪著臉說:“小人也沒想到這舜帝王陵中竟如此寒酸。除了這一屋子的陶罐陶盆,就是石斧石矛。這兩塊玉版普普通通,也算不上是什麼價值連城的貴重之物,居然還要在旁邊挖個流沙陷阱。”
琬姒聽後“嗤嗤”直笑,說:“舜帝倒也不是寒酸。我父親曾說,在上古之時,人們交易貨物是以陶器作價,相當於現在的海貝。這滿地的陶罐陶盆,可算得上是一大筆財富了。只是現在陶器造的多了,也就不如以前那麼珍貴了。”
不準聽後,一口氣沒喘上來,竟暈了過去。
琬姒既已找到寶物,想起墓室中的那幾具屍骸,便再也不願呆在裡面。她與週考回到石室中,兩人靠著牆邊坐下休息。琬姒問道:“表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週考便將自己一路追尋足跡而來的經過說了一遍,他從懷中取出玉佩交給琬姒,說道:“幸好我見到這玉佩掛在樹枝上,否則肯定發現不了地道的入口。”
琬姒笑道:“當時不准他們正要進入地洞中,我見那入口十分隱蔽,怕你們找不到,所以便想著要留下一個記號。可是我身上除了這玉佩再無他物,因此……”她說到一半,忽然臉上一紅,當即住口不說。
可當她拿眼偷覷週考,卻見週考根本渾然不覺。琬姒頓時心中有氣,暗道:表哥這個榆木腦袋,當真是一竅不通。
這時週考說道:“表妹,你說這兩塊玉版上面畫的,到底是些什麼?那個讓不準來盜寶的蒙面人,又是什麼來頭?”
琬姒心不在焉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只能回去問問父親大人了。”
週考又道:“那蒙面人說彩玉是尋寶的關鍵,我們也確實是用那兩塊彩玉找到了玉版。可是既然他知道寶物的線索,為何不親自來尋,卻要委託不準來?這樣做豈不更加麻煩?”
琬姒卻不回答,只說:“表哥,你為何要獨自一人來找我?難道你不怕危險嗎?”
週考囁囁嚅嚅地說道:“我見不到你,心中著急,就立刻追了過來。我又怕找不到地上的足跡,所以來不及請示父親大人,便進了山林中……”他這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琬姒聽了卻莞爾一笑,暗想:這悶葫蘆原是要多倒幾下,才知道里面裝的啥。她打斷週考,對他說:“表哥你以前是不是也經常不聽姑父的話,便自作主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