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轉過一個牆角之後,確認那老者並沒有發現自己的離去,不由靠在牆上,捂著撲通跳動的心臟,喘著粗氣,同時內心告誡著自己:“周和呀周和,你以後不要再如此湊熱鬧了,現在不比以前了,若害得夫人被這些萬惡的差役抓去,看你到時怎麼辦。”
休息了一會,勉強平復了氣息,周和又起身向糧店行去,自瘟疫在涿縣暴發以來,不僅街上的行人日少,一個個都躲在家中,關好門窗,希冀以此讓那所謂的瘟神放過自己;而且店鋪也一個個關得差不多了,街上因此顯得無比蕭條。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趙家的糧食鋪子依然開著,這也是周和此行的目的地。
快到趙家的糧食鋪子時,周和訝然的發現許多提著糧食一臉憤憤的人,心中忽然多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因這心頭不詳的趨使,周和加快了腳步,很快一個掛著“趙家糧油”牌子的店鋪映入了周和的眼簾,在店鋪的門口站著一個流裡流氣的青年,打著哈欠,斜著眼晴打量著過往的行人。
這個青年,周和是認識的,乃是趙府趙管家的侄子,叫作趙四,是一個地痞無賴,要是在往日周和早就躲得遠遠的了,但是在今日卻不得擠出笑臉迎了上去,“趙哥,您在這呢。”
趙四斜眼上下看了一番周和,用鼻子哼出一聲,“嗯”,算是打過了招呼。
周和見趙四應了一聲,連忙從懷中掏出了己為體溫溫暖的一串錢,陪著笑遞給了趙四:“趙哥,您點點。”
趙四將這串錢在手中掂了掂,“嗯,差不多,你去裡邊取二斗粟吧。”
“二斗粟。”周和愣住了,“趙哥,這可是一百二十錢呀。”
趙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那是幾時的老黃曆了,現在漲了一百錢,粟米五百錢一石。”
“可是不是才漲不久嗎?”周和忍不住道。
“愛買不買,不買滾蛋,不要站在店門口打攪小爺做生意,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趙四一臉的挑釁鄙夷。
“哦,哦,我買我買。”周和被趙四這麼一譏諷,身子頓時軟了下去,囁嚅地說了幾句,便向店鋪裡行去,心中卻是悲哀無限,這糧價又漲了,這殺千刀的趙家人怎就這般狠毒。
但走了幾步,周和卻停住了,不對呀,這五百錢一石,一石為十鬥,自己給了一百二十錢,買了兩鬥,那還多出二十錢呢,不行,周和又轉身向趙四走去,對現在的周和而言,每一枚錢都是彌足珍貴的。
“你怎麼又來了。”
“趙哥,我這買兩鬥,不是還餘了二十錢呢。”周和搓著手,一臉的小心翼翼。
“喲——”趙四拉長了聲音,流裡流氣地道:“感情你趙哥,這給你忙前忙後的,你一點好處都不給嘍。”
“可是,趙哥……”周和還試圖垂死掙扎一下。
“沒有什麼可是的。”趙四顯然不想給周和這個機會,粗暴地打斷了周和。
但剛說完,趙四似想起了什麼,如蠶蟲一樣滑稽的眉毛一抖,兩顆猥瑣的眼珠轉溜了一下,又對著周和道:“周和,你且過來。”
周和雖不知為何趙四突然轉變了他的態度,但落水之人的本性,讓他急於抓住一切浮在水上的事物。
待周和來到跟前,趙四嘿嘿一笑,“周和,這錢我也不是不能給你。”
“哎哎哎,幹什麼!”趙四將周和不由自主伸出的手瞪了回去。
“趙哥,你不是說要把那二十錢退給我嗎?”周和遭趙四這麼一瞪,頗有些委屈地道。
“那你這也太急了,我這話還沒說完呢。”說著,趙四將胳膊搭在了周和肩膀上,繼續笑嘻嘻地道:“我這有一樁好差事,只要周兄弟肯應下,那不說這二十錢了,就是今日這買米錢,也由兄弟我掏腰包了。”
“那敢問趙哥,是何等差事?”周和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但這在天上拿餡餅砸他的人卻讓周和又覺得這是一場錯覺。
“這事說來也簡單,就是周兄弟家那小娘子可長得頗是誘人,不滿兄弟說,我看得可眼饞得緊啊。若是周兄弟肯讓你趙哥我,嘿嘿嘿……”
說到這裡,趙四忍不住猥瑣地笑了起來,但趙四未笑幾聲,卻如待宰之豬一般“嗷”地慘叫一聲,然後捂著眼眶,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和:“姓周的,你敢打我?”
周和沒說話,那因憤怒而漲紅的面頰卻彰顯著周和內心的不平靜,耳邊傳來腳步的聲音,周和知道那是在糧鋪裡休息的趙家走狗出籠的徵兆,想到這裡,周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朝著趙四衝了過去。
“姓周的,你想幹什麼?我可是趙家的人,啊!啊~啊!”
周和甩了甩嘴,拿著從趙四懷中搶來的那串五銖錢,未敢再說什麼,就大步向外跑去,趙家的狗己經快到了。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趙四對著他的右手慘嚎個不停。
這時那幾個趙家的家丁也從屋內走了出來,看著趙四的慘狀,其中一領頭模樣的中年壯漢連忙問道:“趙哥你這是怎麼了,是誰下得如此毒——”
說到這,中年壯漢下意識地掃了趙四一眼,忙換詞道:“下得如此毒口。”
趙四伸出手指著門口,“追,給我追!”
望著那空蕩蕩無一人的街道,中年壯漢轉頭又看向了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