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禝心想,這杜袂父親的帝王之術,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不知道這樣的心術,杜袂學到了幾成?
“秦禝,聽說你還會書文?”杜袂很感興趣地問道,“是從哪裡學來的?”
“回大人的話,是卑職小時候,家裡的先生教的。”
“這位先生可還在?”
秦禝搖搖頭:“卑職十四歲那年,先生就不在了,不知往哪裡雲遊去了。”
“哦,哦”杜袂點點頭,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秦禝這個說法,其實不怎麼圓滿,只要細細查證,不難揭穿。他對杜袂起了戒備之意,心想你身在雲河,現在是絕無可能專門為了這個事去查證一番,但是日後就說不準了。心中對這個杜袂,又增一層惡感。
然而他真正在意的,不是杜袂,而是王彧。在這裡見到王彧,在他而言是意外之喜,他很想聽王彧多說幾句。天遂人願,他正在想怎麼找個由頭,能跟王彧說上話,沒想到王彧卻自己開口了,一開口,就是一副要大發議論教訓人的架勢。
“即為武職,卻分心他事,不是什麼好事!”王彧拿手裡的煙桿,點了點秦禝,他說著,瞟了一眼雲霖,這時在意指秦禝送禮的事情。
頓了頓王彧才繼續道:“京城裡的那些東西,決不許帶到軍中來,咱們夏國,佔據中原大地,,用得著這一套?依我看,就連和南越通商的口岸,遲早有一日,都該關了才是。”
後面的話,卻已不是對著秦禝所說,而是向著另外幾人,大發感慨。
杜袂咳嗽一聲,提醒王彧還有外人在場。王彧並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他眼裡,根本沒把秦禝當一回事,此刻見杜袂做這樣的表示,便索性替雲霖做了主。
“你下去吧。”王彧揮了揮手。
“是。”秦禝又給座上的幾位請過了李,這才躬身退出了屋子,向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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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不論是彭睿孞、齊王,都沒有能完全看對秦禝。
在他心中,有既定的宗旨,堅不可摧,百轉不替。無論他怎樣低眉順首,逢場作戲,赤子之心都沒有分毫改變。
對於他來說,心中的烈火,從未熄滅。
金錢,權勢,美色,都不能拖慢他的腳步;世俗的法則,千金的承諾,亦都可以被他棄若敝履。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大,太艱難,絕不肯為任何東西所束縛。
他從未變成“齊王的人”,也不會變成其他人的人。
他一直都是自己的人。
前些日子,京裡曾有皇帝病重的謠言流傳,因而皇帝病情好轉,在西延閣傳戲的訊息,成為朝野矚目的大事。這幾天的京城,平日裡肅穆的朝堂忽然熱鬧起來,那些本不必日日上朝的閒散官員,冷曹官員,也一個個的趕來,有意無意地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其實卻都是在等著,看有沒有皇帝的訊息。
所等的,是雲河來的驛卒,這些驛卒,本就每日都會來,隨著驛卒而來的,是一個包封,也就是每日從雲河照例送回的各類文書。這一日,終於等到了想要的東西,今天收到的三件奏摺上,都有皇帝的御筆親批,字跡端正有力。
看來皇帝的身體正在好轉的訊息,似乎不假。齊王的幾個親信看過御批之後,做了一番商議,認為假如皇帝的身體能夠康復,那麼對付王彧的一些佈置,也就不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了。可是單看御批的幾個字,不能有確切的答案,因此決定還是要讓人去一趟雲河,儘量弄清楚,再做打算。
這個任務,落在賈旭的身上。於公,他是留京的這班朝臣的領班,以述職的名義,去向雲河的陛下做一個彙報,名正言順。於私,他跟彭睿孞既是好友,又同為齊王集團,正好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因此由他去是最合適的。
說走就走,當天就把往雲河述職的稟帖發了出去。第二天,賈旭只帶了一個長隨,僱了車,離京出發。在路上走了四天,在五日後趕到了雲河。
到了雲河住下,來拜訪的人一概被很客氣地擋了駕,理由很堂皇:還沒見陛下,不方便先見客。然而到了起更時分,卻有兩頂小轎,先後抬到了賈旭所住的房子門口。
來的人是彭睿孞和秦禝。做主人的也不聲張,拱一拱手,靜靜的肅客入內,關門落鎖,讓長隨守在院子裡,這才開口說話。
“彭公,在雲河,辛苦了!”
“各有各的難處,”彭睿孞笑道,“若說辛苦,倒是以秦禝天天練兵,最為不易。”
秦禝一直沒找到跟賈旭見禮的機會,此刻見說到自己,就要離座請李,卻被另外兩人一起按住。彭睿孞便道:“秦禝,自己人,不用客氣。”
“是,卑職見過賈大人。”
“秦禝,我在京城,早就想見你一面。”賈旭親熱地說,“自己人說話,你別老是卑職卑職的,咱們兄弟相稱,明白了?”
“是,卑職明白。”
賈旭和彭睿孞都笑了起來。彭睿孞先不管秦禝,問賈旭:“我在雲河是久旱盼甘霖,你這次來,有什麼好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