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李侯爺,他便馭馬到設在兵部街上的兵部,繳納了軍令,這才下了解散的命令,約好集合返回雲河行宮的時間,叮囑了他們一些事情,就讓手下的這些個軍兵歡天喜地的野去了,自己則帶了吳椋,先去已經果脯鋪子買了點東西,再穿過半個京城,來到了一處小院面前!
站在院門前,秦禝心想,這會總不會叫錯門了吧。揮手便讓吳椋上去叫門,
開門的是一位不認識的僕人,見到秦禝,先吃一驚,愣了一下,但頓時又跟想起了什麼似的,再連忙請安:“少爺,您回來啦!”
“嗯。”秦禝答應一聲,帶著吳椋進了院子,正好見到吳伯從廂房裡走了出來。
吳伯見到一名身著淺緋色袍服的武官,也是一愣,跟著看清楚了,前面那個五品的武官,正是秦禝,不由得大喜過望,喊了一聲“少爺”,才看見後面站著那個,竟然是自己的侄子吳椋。
“這……這!”吳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彷彿還不敢相信,“你這二狗子,也混得人模狗樣啦?”
二狗?秦禝心想,自己這位老管家老拿這句話罵自己的已經做了官的侄子,不大妥當吧?不過想到,這吳椋好像也是吳伯在世上最後一位親屬,倒也就不奇怪了,正在好笑,卻見吳伯抖抖索索地摸著吳椋那身衣服,眼裡已滾下淚來。心說不妙,還沒來得急出言相勸,吳伯扯著侄子的胳膊,已經嗬嗬地放了聲兒:“哎,哎,我們吳家,也有個當上官的了……”轉過身,跪在地上就給秦禝磕起頭來,一邊磕,一邊哭嚎:“少爺……少爺……”
也難怪吳伯失態。一家人幾世為奴,已成慣例,現在侄子跟了秦禝,這才幾天啊,就當上了官。雖說只是九品,但也是如假包換的朝廷造冊登記的軍官,這在原來,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見到吳伯這一跪,吳椋自然也得陪著跪下,在一旁漲紅了臉,怎麼勸也勸不住。
秦禝揮揮手讓,吳椋把吳伯扶起來,說道:“吳伯,我們回來,是喜事!可別這樣,
“秦禝笑道,“我跟你把話說明白——吳椋的官,是他自己一刀一槍掙來的,和我可沒什麼干係。不過他有出息,咱們替他高興,那倒是應該的。對了,這京城裡住的習慣嗎?”
這句話很有效。聽了這話,連忙回答到,“回少爺的話,這夫人在這京城裡住的還習慣,家裡按照少爺來時的吩咐也新添了一些奴僕”
吳伯的哭聲,把隔壁正院裡正在忙碌的丫鬟和媽子都驚動了,在院門處擠著向這邊張望。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卻見到是自己的主人回家了,連忙讓開一條道來,紛紛請安。秦禝點點頭,從她們中間穿過去,便有丫鬟偷眼去看這個在家裡從沒見過的男主人。
而秦禝則一路穿過正院,剛走進內院。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再不錯的。秦禝便見韓氏款款的站在屋門口,於美麗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份綽約。自從那日的溫存之後,秦禝已經很久沒有時間能,好好的欣賞一下自家嫂子的美貌了。
“嫂子,我回來了。”秦禝說道。
“你……你回來了。你看你,也不預先知會一聲兒,倒嚇了我一跳。”
接下來的幾天,秦禝真是過上了“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白天就是懶洋洋地睡到紅日高照,吃吃喝喝,晚上就變得龍精虎猛,摟著韓氏,盡情溫存。
“妙卿,你說我跟大哥……哪個好……”這一晚,他猶豫了好幾次,到底沒能免俗,還是吞吞吐吐地問了出來。
身在床上,問的當然是床上的事,這讓韓氏怎麼說?嚅囁了半晌,才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我嫁到你們秦家的時候,他的身子就已經不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共就只……一回……”
秦禝釋然了,同時也慚愧於自己的下作。他想,難怪韓氏沒生出孩子,讓自己沒良心的三個抓了口實,這實在怪不到她身上啊。用手在韓氏柔軟的小腹上輕輕撫摸,小聲笑道:“妙卿,我讓你生個大胖小子,給秦家續上香火,好不好呢?”
好是好,只是……韓氏輕輕嘆了口氣,說:“大約是我自己心裡有愧吧,這幾天,我總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嗯,”秦禝點點頭,“我知道,都歸我來辦。”
第二天,他難得的起了個早,全套官服,披甲掛刀,在廳裡用過早飯,便吩咐吳伯,把家裡的下人們都叫到正院裡來。吳椋聽自己叔叔說秦禝穿了官服,於是也是全副披掛,跑了過來,立在一旁。
倒春寒的天氣,依然料峭。秦禝負著雙手,在廳前踱來踱去,卻不開口,只是打量著每一個站在面前的人。下人們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排成一排站著,個個控背弓腰,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韓氏也不知道他要演哪一齣,扯著妹妹坐在廳裡,聽外面的動靜。
“我是從軍的,”秦禝終於開了口,不緊不慢地說,“在軍營裡,講究兩個字:規矩。你若好好的,大家就是兄弟,你若立了功,自然就能得賞,你若犯了錯,那該打就打,該罰就罰。”
“不過呢,有的錯能犯,有的錯不能犯。”他用銳利的眼光掃視了眾人一圈,才接著說道,“我的手底下,管著千餘號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軍旅漢子,亡命之徒。閒下來的時候,喝酒、打架、盡有犯了這些規矩的,犯了事!捆起來,軍棍打完了,我還當他們是兄弟。可是,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把營中的軍務上的事拿到外面兒去賣弄,或者是竟然傳到敵人那去,那不好意思,犯了這樣的事情,我秦禝沒有別的說法,直接綁了拖下去斬了!”
眾人都被他最後一句話的兇狠語氣嚇得一震,秦禝卻彷彿沒看見,自顧自地說下去。
“軍營裡有規矩,家裡有沒有規矩呢?也有。在軍營裡,我是管兵的將軍,凡事我說了算。在這個家,夫人就是主子,她說的話,就是法令!至於你們——”他抬起手,比劃了一圈,“你們雖是我使錢買來的,卻可見咱們有緣分,我秦禝不拿你們當外人看。從今天起,所有人的月例銀子,加三成!以後有誰做得好,讓夫人高興,那就是立功,我另外還有賞!”
下人們的眼裡,都露出驚喜的神色,然而誰也不敢說話,都乖乖地聽著下文。
“也不光是錢,”秦禝指了指肅立的吳椋,“前幾天,都知道吳伯為啥那麼高興?侄子有出息了!吳椋跟了我才幾天,現在是堂堂正正的朝廷武官了,再往後,我包他還能升!為什麼?因為他知道聽主子的話,知道好好給主子辦事,知道護主,我不升他升誰?”
於是大家又偷偷看一身武官打扮的吳椋,心裡的豔羨不免形諸於色。吳椋卻只看著秦禝,手扶刀柄,標槍一樣立著一動不動。
“可是有一條,若是有人不拿這個家當家,敢把家裡的事拿到外面去嚼舌頭,那就是犯了不能犯的錯,我只有一個法子處分你——”秦禝唰地抽出刀,向下一擲,馬刀便堅實地紮在地上,修長的刀身輕輕搖晃著,恰好把陽光反射到一排人的臉上,“你們放心,一口棺材錢,我秦禝還是付得起的!”
底下的一排人,齊刷刷地將身子一低,矮了半個頭,有兩個丫鬟,更是嚇得面色刷白,幾乎要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