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對自己,算得上是體貼入微,不枉了自己的一片深情!白沐箐紅了眼眶,輕輕掙脫開他的手,站在地上,盈盈一福。
“謝謝你。”
秦禝見她這樣鄭重其事地道謝,反而不好意思,正想說話,卻看見韓水像沒頭蒼蠅一樣,一溜小跑進了院子,往對面自己住的西廂跑去。
“在這兒——”秦禝揚起嗓子喊了一聲。
韓水就地一個磨旋,轉身跑到東廂門口,見自己那位爺坐在床沿上,白姑娘紅著臉站在一邊。他心裡暗自琢磨著,垂手請了一個安。
“爺,來宣聖旨的欽差,已經從東城門進了城。趙定國趙大人已經傳令設香案,一應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到衙門裡來聽旨。趙大人說,請您到大門外,去迎一迎。”
“好!”秦禝知道,這是頒賞的旨意下來了,不想還專門派了欽差,於是一邊往自己屋裡走,一邊問道:“來宣旨的是哪一位?”
“是吏部侍郎,劉秉言劉大人。”
“是他!”秦禝停下了腳步,雙眼放出光來,“老朋友了……沐箐,今兒晚上你弄一桌好菜,我要請劉大人喝酒!”
說完,自顧自回屋去換公服了,剩下韓水,居然就手給白沐箐也請了一個安,也腳趕腳地過去了——自己爺從白沐箐的房裡出來,從前嘴裡的“白姑娘”,就變成“沐箐”了,見得好事已成,好事已成。
只有白沐箐,猝不及防之下,慌得手腳都沒地方放,鬧了一個大大的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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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禝帶了一眾官員,全套公服,在龍武軍衙門的大門外,肅立迎候,終於把劉秉言的轎子等到了。
雖然是故人相見,但大堆的屬官在側,兩人都不便顯得太親熱,而且劉秉言是欽差的身份,彼此只能依禮節相見,然後寒暄幾句,請到側廳,由幾個人人陪著用茶,說些言不及義的閒話。這才知道,原來朝廷是兩路宣旨,都是自天津坐船南下,一路去往江寧,另一路則是來申城的劉秉言了。
稍待片刻,趙定國來親請,說是人到齊了。於是一行人簇擁著劉秉言進了花廳,自去下首跪接聖旨。請過聖安之後,看劉秉言從跟班捧著的托盤中,拿起一封諭旨,先將目光向下掃視一輪,這才開讀。
“本日接秦禝、曾繼堯六百里加緊折報,奏復江寧攻克詳情,逆首自裁,賊黨悉數殲滅,並生擒逆酋,朕覽奏之餘,實與天下臣民同深嘉悅!”
這是帽子,接下來是大段大段引述原奏摺裡面的戰報,也是過場。秦禝知道,下面的才是戲肉。
“兩江總督曾繼堯,東征以來,迭復各州郡縣,遂拔安慶以為根本,分檄水陸將士,規復偽都。逆首誅除,實由該大臣算無遺策,謀勇兼備,排程得益。曾繼堯著加恩賞加太子太保,錫封一等平鄉侯,世襲罔替!”
他知道,接下來,就該輪到曾繼全了,這是史有明載的事情。亦是可以意想到的事情。兄弟二人,同一天裡進爵,一人封侯,一人封伯,也算異數了。
誰知道,竟然不是!
“御前侍衛、龍武軍統帥秦禝。”劉秉言特意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所有人的目光,嘩地一下都轉了過來,秦禝的腦子亦是輕輕嗡的一聲,連忙豎起耳朵,用心去聽。
“初赴申城,以兩營偏師,獨任艱鉅。苦心經營,遂告成軍,兩破隋匪,保松江寧靖。率兵西指,與李紀德等連克蘇常,繼與曾繼全會攻偽都,所部水師,於太湖擊破譚記沅,亦為蘇省戰事之關鍵。堅忍耐勞,公忠體國,最是異常出色。錫封三等藍田侯。世襲罔替!並賜太子少保銜”
老子也封侯了?秦禝目瞪口呆,心說我家沐箐那幅“馬上封侯”圖,果然有點邪門……
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他的心中。忽有所感,一時辨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至於那個“太子少保”,算是榮銜——太保是保衛太子安全的,少保則是太保的副職。秦禝心想,曾繼堯那個“太保”,純粹是虛銜,倒是老子這個“少保”,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不僅保過太子,更保過太子他娘。說起來,今天得的這個侯爵,說不定就跟太子他孃的撐腰,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關係。不過當初的太子,現下已經做了皇上,那麼自己這個少保,又該去保哪個呢……
他是在這麼胡思亂想,劉秉言卻不曉得他腦子裡這些腌臢念頭,自顧自地宣讀下去。
曾繼全果然封了一等伯,爵號是“忠勇”。李紀德封三等伯,跟秦禝就差出老大一塊去了。
下面該輪到龍武軍的將領了,秦禝再一次豎起耳朵去聽。
梁熄,晉鎮軍大將軍,實授江蘇總兵。掌江蘇兵事。
張勇,晉歸德大將軍,加總兵銜,統帶龍武軍。
鍾禹廷,晉歸德大將軍,加總兵銜,統帶江蘇水師。
餘下各團的團官,都各有升遷,一圈下來,在江蘇編內的武官實職,自江蘇總兵以下,各州四品以上的武官實職,大半落入龍武軍之手。
那麼,也就是說……
秦禝還在琢磨,劉秉言已經自托盤上另拿起一份上諭,悠悠展讀。
“著加恩賞授秦禝江蘇巡撫,授趙定國江蘇布政使,授劉郇膏江蘇按察使。望以上諸大臣仰俯聖心,協心同力,是以為幸!”
““三等伯、蘇州刺史李紀德,自赴任刺史以來,實心任事,辦理軍務民政,堪稱傑出。惟豫皖數州,賊匪仍頻,朝廷用人,豈肯因循。特命李紀德移任安徽巡撫,並所轄各軍,即日開拔,戮力追繳,則功成之日,朝廷豈吝賞賜乎?”
李紀德的出處,到底有著落了。他是徽州人,現在回家鄉去做官,原本是不合規矩的事情——按照朝制,官員不得在籍貫地五百里之內為官,諭旨裡說“朝廷用人,豈肯因循”,便是這個意思,何況以新軍去平安徽的匪亂,也算得上是人地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