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不亮,王姨母和李淑君就起床了。縱是如此,兩人一直忙到中午,仍然在迎來送往。
李淑君倒還好,她畢竟年紀輕,身體又康健。為了替侯府招待女眷,王姨母還在庫房裡那出一套價值不匪的頭面給了她,又給她裁了一身亮麗的衣裳,不知叫她漲了多少面子。
可王姨母就不一樣了,她畢竟年紀大了。加之最近又不知怎的,總覺得力不從心,勉強支援了一陣,剛坐下來身體就跟沾在椅子上一般,一動也動不了了。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廚房的飯菜一傳上來,王姨母便捂著嘴從桌邊站起來,一陣乾嘔。
這情形被不少下人看見了,只當她得了什麼病症。
下人們急急忙忙請了府裡的大夫來,那大夫坐在王姨母身邊按了半天的脈。
李淑君急道:“大夫,我母親這是怎麼了?你號了半天的脈,好歹說出個所以然來呀!”
這大夫其實早就號了出來,脈滑如珠是喜脈。
要是換作其他人,他早就起身賀喜了,還能拿些打賞。
可眼間這位……大夫又看了一眼王姨母,眼中露出猶豫之色。他行醫這麼多年,應該不至於連喜脈都摸錯。
但這王氏早年就孀居,一人把女兒養大。現在在安國侯府中,只有安國侯和世子是成年男子。世子是這王氏的親外甥,兩人絕計不可能。
那麼,這王氏肚子裡的孩子應該就是安國侯了。
他不知道這訊息是否該說出來,遲疑了好一會兒。直到李嬤嬤屏退左右,房間時只剩下幾個親信,再問那大夫。
那大夫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姨太太這是有孕了!”
“有孕了?”王姨母頓時喜上眉梢,她千盼萬盼的,不就是盼著這個孩子在她肚子裡紮根嗎?
李嬤嬤雖然一向沉穩,但聽到大夫的話,臉上表情也微微一動。
只要王姨母懷上孩子,那她們的計劃可就成功了大半了。
大夫沒料到,他說出這話來,主僕二人居然是這個反應:“這……姨太太確實是有孕了,我行醫這麼多年,喜脈還是不會摸錯的。”
“太好了!”王姨母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讓一旁的丫鬟給了一包碎銀,並囑咐道,“這個訊息,你不要向外張揚。”
大夫是侯府的家養大夫,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自然不會向別人嚼舌根。
他只是納悶,王氏一個孀居的寡婦,知道自己懷了孩子,怎麼還這麼高興呢?
李嬤嬤派了人送大夫出院子,她回到房裡看見王姨夫正滿臉喜色地繞著桌子踱步。
“既然已經如此,我這就去找侯爺,告訴他這個訊息!”王姨夫見李嬤嬤回來,立刻高興地說道。
李嬤嬤垂了垂眼簾,笑著對她搖了搖頭:“不,若是夫人親自去告訴侯爺,只會引得侯爺厭棄您。既然你身體不適,不如請了世子夫人過來一趟,給你把把脈?”
王氏眼前一亮,連忙點點頭,叫了一個小丫鬟說道:“你去門房那裡守著,看世子夫人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
小丫鬟聞言點點頭,便一路走到侯府大門口,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等著。
於是沈忘心在秦王府用過晚膳後,回到侯府便來了個丫鬟,面色著急地同沈忘心說道:“世子夫人,今天我們家夫人累著了,用了晚膳後便一直身子不舒服,請您過去給看看我們夫人吧!”
聽見這話,正扶著江羨的胳膊的沈忘心一愣,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可她並沒有說話,而是等到了身邊的江羨開口。
江羨可沒有沈忘心好說話,掃了一眼小丫鬟說道:“既然姨母病了,為何不請夫裡的大夫診治?”
小丫鬟連忙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天黑之後大夫便回家過年去了。”
“大夫回家過年去了,那京城裡的榮春堂,還有五味藥齋呢?”江羨垂著眼眸,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卻讓小丫鬟覺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摁住了,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一時之間,王姨母如何叮囑她的,小丫鬟都拋到腦後去了。
她到侯府以來,只遠遠地看過江羨一眼,覺得他生了一副神仙之姿。府中不少丫鬟也對這位少主人懷有情絮,但礙於他一直對人不假辭色,所以誰也不敢生出別的心思來。
以往她不怎麼明白,可今天總算知道,那些丫鬟為什麼這麼怕江羨了。
“奴婢,奴婢……”小丫鬟說不出話來。
江羨繼續說道:“榮春堂我不清楚,可五味藥齋即便在大年初一,也有大夫輪值。為何非要請世子夫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