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的氣氛沉悶無比,霍成飛從後視鏡看過去,安言整個人窩在椅子上默默流淚,她渾身都在顫抖,目光則一直落在自己的手掌上,那裡還沾染著秦暮堯身體裡的血液。
那滾燙的血液讓安言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個男人對她的感情已經融入了骨血裡,甚至願意為了她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她呢?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帶來麻煩和危險,甚至曾經還誤會他、傷害他,現在又將自己變成了他的弱點,被旁人拿捏。
她真是太沒用了,也太自私了,若不是她一直下不了決心,總想著要停留在離他更近一些的地方,他就不一定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或許,她一開始就不應該和他相認,更不應該和他相愛,那麼他或許會有另外一種不同的人生,會認識其他的女孩,然後安穩成家,擁有自己平淡的小幸福。
看著安言像是要將自己身體裡的水分都流乾一般地哭泣,霍成飛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喜歡的女人正在為另一個男人而落淚,他卻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
仔細想一想,剛剛在林夫人的尖刀刺過來的瞬間,明明他離安言最近,只要他轉身將安言護在懷裡,就能將她救下來。
可是當時他是怎麼做的?
霍成飛苦笑,他身體的本能反應竟然是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避開了危險,而秦暮堯則是把安言一把推到一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一刀。
人在危急關頭的表現是說不了謊的,他真的不如秦暮堯那麼愛安言,或許他對安言也是有感情的,只是這一份感情和他自己的安危比起來,似乎還是差了許多,畢竟他做不到奮不顧身地擋在安言的面前。
這一局,他輸了。
一路沉默,只能聽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安言隱忍的哭泣聲。
她像是要將自己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一次性發洩出來,她的眼睛已經紅腫,眼底都泛起了血絲,就連鼻子都因為哭泣而有些發紅。
霍成飛又看了她一眼,默默給她遞上紙巾,然後加快了腳下的油門。
他清楚她此刻心急如焚,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她,儘快送她去醫院。
霍成飛他們到醫院的時候,秦暮堯已經被送到了急救室裡,秦夫人一行人則在走廊上焦急等待著。
安言從電梯裡出來,卻沒有直接過去,反而在手術室旁邊的樓梯口停下了腳步。
霍成飛奇怪問道:“怎麼了?幹嘛不過去?”
安言搖了搖頭,“暮堯的母親現在一定不想見到我,我若是過去,只會讓她生氣,我不想再跟她吵架。”
霍成飛皺起眉頭,“可是你這樣不是太委屈了嗎?”
委屈嗎?安言捫心自問,自己的愛人在手術室裡,她卻連去陪伴的資格都沒有,自然是委屈的,可是她的心裡已經做了決定,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就如同秦夫人說得那樣,她或許就是一個災星,總是會給秦暮堯帶來災難。
霍成飛還想再勸說,但是安言已經下定了決心,就這麼站在樓梯口,安靜地等待著手術結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看到急救室的門總算開啟之後,所有人都下意識鬆了口氣,秦夫人焦急上前詢問,“醫生,我兒子的情況怎麼樣?”
“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他十分幸運,沒有傷及內臟,只是失血有點多,輸了血再好好調理一下身體就沒有多大問題了。”
秦夫人徹底鬆了口氣,“謝謝你,醫生。”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
秦夫人和醫生的談話自然也傳到了樓梯口這邊。
“他沒事了。”安言的眼淚滾落,唇角露出欣喜的笑容,她低聲呢喃著,“還好,他沒事。”
不知為何,霍成飛居然也鬆了一口氣,隨即他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不是一直都希望把秦家整垮,弄得他們家破人亡嗎?為何在聽到秦暮堯脫離危險之後,他卻覺得欣慰呢?
這時安言突然轉身朝著樓下走去。
霍成飛有些奇怪,趕緊追上去問道:“安言,你要走了?不等到秦暮堯醒來嗎?”
安言搖搖頭,腳步不停,“沒有必要,只要他沒事就已經夠了。”
安言的腳步堅定,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霍成飛莫名就有些心疼。
他知道她在傷心,也知道她很想去看看秦暮堯,可是她卻只能忍受著錐心的痛離開。
他一言不發地跟在她的身後,一路到了醫院外面。
夜已經很深了,街邊的路燈閃爍著黯淡的光芒,安言的身影行走在昏黃的光線裡,像是下一秒就會被那些黑暗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