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廳內所有人都拿眼盯住,孫璧的身子便是一陣發僵,同時,他的心更是一陣混亂,再也無法保持之前般的穩定平靜了。
要問他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繼承父皇的大位,老實來說他是有過的。無論是小時候,還是後來長大了,甚至在回到洛陽,為母親守靈的前後,他都曾在某個深夜,午夜夢迴時產生過這樣的念頭。
畢竟他可是天家子弟,從血統上就有著這樣的一種可能。試問身為皇子的,誰不曾想過有一天能當這天下之主,坐到那象徵著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去呢?
可是想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每當這樣的想法生出後,孫璧就會迅速自嘲地一笑,然後將這個想法給按回去。怎麼可能?自己怎麼可能承繼皇位呢?
論出身,自己的母親只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嬪,連妃子都不算,所以自己雖為皇子,在諸皇子中的地位卻是最低的。至於論與父皇的關係,就更不能與其他兄弟比了,不說永王和太子,光是其他那些皇子,也從來都深得父皇之喜,就自己,從小就受其嫌棄,後來更因為闖禍而不得不離開皇宮,離開洛陽,跑到西南,一躲就是數年。
還有,自己的母親本就有著西南蠻族的血統,留在自己身上的也有這樣的血統,父皇會允許這樣不純的子嗣來繼承大位?
然後最關鍵的一點,還在於他對自己現在身份的不自信了。他雖為皇子,可除了這一身份外,幾乎就沒有其他任何可以拿出手的東西了。其他兄弟,包括年紀遠比他要小的,都已經被封王爵,可就他孫璧,到今日,三十多了,卻還是個七皇子,還住在諸王府中,連自己的府邸都沒有。
這一切不都意味著自己是最不被父皇看重,甚至都已被其遺忘的一個兒子嗎?這樣身份的自己,憑的什麼去和名正言順的太子,和那些兄弟爭?就是去年犯下大過的永王,論起可能性來都比自己要高啊。
孫璧很想把這些想法都一股腦地說出來,可是話到嘴邊,在看到眾人殷切希冀的目光時,這些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了。他只是垂目,身子顫抖著,慢慢地說道:“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能如此為我想,孫璧很是感激。可是此事……溫衷,我實在沒有半點信心啊。”
“孫璧!”李凌突然直呼其名,人也跟著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半俯著身子看著他:“我問的不是你有沒有信心,而是你有沒有想過,能成為我大越的天子!”
被李凌如此近距離地一盯,一問,孫璧的心裡再度有些沸騰,慢慢地,艱難地開口:“有過……”這一點他騙不了人,更騙不了自己。但隨即,他又苦笑道:“可是,你也該知道我的處境,不可能的……”
“不試試怎麼就知道不可能了?”李凌卻不以為然地笑道,“事在人為,這天底下還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定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有顧慮,你當初的那些遭遇,我也
是知道的,你現在的處境,我們大家更是看在眼裡。可那又如何?那就能成為你不願往高處攀登的理由了嗎?
“你可知道,真論出身,我們這兒所有人都遠不如你。你是皇子,縱然不得陛下歡心,可身上依然流著皇家血脈,是天子之位的合法繼承人。可我們呢?
“我李凌和徐卓吾,只是兩個淮北小縣城中的寒門子弟,我們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可我們不曾認命,依然奮發,於是就靠著一場場的科舉考上來了,成為了朝中官員。如果我們也和你一樣,自怨自艾,覺著出身便已決定一切,那我們依舊只是寒門子弟,說不定早就在那些高門大戶的欺壓下成為奴僕,甚至就此死去了!”
徐滄當即附和道:“溫衷說的是,我當初也曾自怨自艾過,多次科舉,卻連縣試那關都過不去,要不是有溫衷不斷鼓勵我,幫助我,哪有今日之我?人可信命,卻絕不能認命!”
“還有咱們兄弟!”楊晨也隨後跟著道,“不瞞各位,我們兄弟之前也只是尋常莊稼漢,雖然有些氣力,會些拳腳,但也就那樣。但我們有個好爹,他老人家不認命,認為我們楊家不該如此默默無聞,於是不惜一切地讓我們去拜師學藝,讓我們去考武舉,才終於有了我們的今日!”
“呃……”剩下的蕭承志和萬浪兩個對視一眼,卻沒法開口了。好吧,與這是位一比,他們兩個出身是真不錯,也確實靠著父輩的餘蔭才有今日,所以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真是尷尬啊。
好在其他人也沒在意這點,李凌繼續看著孫璧:“所以相比起我們來,你的.asxs.可太高了,難道這還不足以讓你奮起,讓你為了那個最大的目標努力嗎?”
孫璧在眾人的注視下,低垂的臉上變幻不斷,他的內心在作著最後的糾結,自己,該不該踏出這一步呢?
此時的他也在心裡問著自己,我真甘心這樣默然一生嗎?我在從西南迴到洛陽後,就從沒想過能找到哪怕那一絲絲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