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一條龍,落水變作蟲。
洪四等六人若在陸地上驟遇襲擊,或許還能自保反擊,至不濟也是有機會逃跑脫身的。可現在卻是在河上,突然落水,又分別被兩人服侍,一人按頭,一人拖足,直往下沉,頓時只來得及略作掙扎,便隨著咕嘟嘟灌了大量河水而失去力氣,最後更是直接昏迷。
而此時,他們所在的船隻也終於因為不斷進水而下沉,在喀拉聲中,竟生生折作兩段,驚動了其他船上之人。但渡頭這兒停靠的船隻幾乎都是旅人客商,行走在外自不敢多事,更不趕半夜跳水裡看個究竟,只能是一個個躲船上瑟瑟發抖,念著阿彌陀佛,希望老天保佑了。
趁此機會,李凌所在的船隻卻已離港而去,順流順風下,很快就和那些商船客船拉開了相當距離。而後不久,又不斷有人從船下冒起,正是之前在這艘船上幫著做事的十多個船工人等,其中幾人肩頭,正扛著幾個已經徹底昏迷的傢伙。
船老大淡定地一擺手,就有人將繩索拋下,幫助這些水中好手快速上來,直到這時,藏於船艙裡的李凌幾人方才走了出來,靜靜觀察著已經被丟於甲板上的幾條漢子:“他們沒死吧?”
“公子放心,兄弟們有分寸,只是灌了他們一肚皮水,且死不了呢。”船老大呵呵笑道,“可是要把他們叫醒嗎?”
李凌輕輕點頭:“我還有話要問他們呢,全叫醒了吧。不過先幫人綁住了,可別出什麼差錯。”
這船上的一干人等都是漕幫水上的好手,之前就曾收到命令要幫著李凌順利南下,此時自然聽令行事,麻利地將人幾人綁結實了,這才把他們拖到船舷邊上,讓他們上半身趴在外頭,一陣手腳,讓他們嘔出積水,片刻後,真就使他們慢悠悠醒了過來。
洪四一回神,便欲彈身而起。但此刻他手足皆被捆牢,又怎麼可能起得了身,只在地上一彈,便跟離水的魚兒似的又狼狽砸落在甲板上,發出一聲悶哼。隨即,他便知道了自己的處境,急忙叫道:“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是水匪嗎?我等身上並無多少銀錢,只是小本經營的生意人……”
“都到這時候了,就別拿此等說辭糊弄人了。”一個聲音突然從他身側響起,洪四勉強扭頭看去,神色微微就是一變,因為他已認出這人赫然就是自己盯了有段時日的目標李凌!
這時其他人也相繼醒來,在察覺自己被人綁縛後,也都個個叫嚷起來:“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竟敢隨意擄人,就沒王法了嗎?”
李凌慢悠悠來到他們面前:“這話也正是我想問你們的,你們為何一路跟著我,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還有,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誰讓你們跟蹤我的?今日若不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那就留在這河裡別再回去了。”
用平靜的語調說著充滿了威脅的話語,李凌的表現讓另一邊的楊家兄弟一陣心驚,此刻兩人對視一眼,更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與不安。
尤其是楊震,之前李凌點出自己早察覺背後有人跟蹤時,他就已相當吃驚了,可隨後的變化卻讓他的這份吃驚不斷提升——看似老實普通的船工水手居然因為他的幾句話就變成了水匪一般的人物,而且行事竟不見半點顧慮。
現在毀船擄人,又提出了殺人要挾,這一切居然都是自己兄弟二人眼中極其普通的書生下的決定,這個李凌的心性手段實在太過出人意料了呀!這讓他們再看李凌時,眼神裡都帶上了幾許畏懼了。
洪四的心情更為緊張,目光迅速在周圍同伴面上掃過,然後趕緊說道:“這位大爺您是不是看錯了,小的們確實只是尋常商人,從未有過什麼跟蹤人的舉動……這都是誤會,一場誤會。”
其他幾人這時也反應過來,紛紛說道:“是啊是啊,大爺您真想錯了,小的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蹤您啊,而且要是咱們真心懷不軌,也不會被您如此輕易就拿住了不是?”
“大爺,只要您現在放了咱們,這事咱們就當沒發生過,一定不敢報官……”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作著分辯,若是換作旁人,都要生出是不是自己真有些杯弓蛇影地看錯了。楊晨見此卻是一聲冷笑,低聲道:“看來,該咱們出手了。這幾人都是老江湖了,最是滑手不過,不上點手段,怕是不肯老實交代的。”
就在楊震輕輕點頭,作勢欲上時,李凌又說話了:“看來你們是真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啊。那我就跟你們透個底吧,我並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們來歷以及奉誰之命跟蹤我的,只要除掉你們就足夠安全。馬老大……”
隨著他一聲招呼,那船老大已獰笑著走上一步,手裡一柄剔骨尖刀閃著寒光,在幾人面前緩緩劃過:“咱別的本事不怎麼樣,但論殺人,卻是多年手藝了。”
感受著那尖刀的刺骨寒意,幾人再度露出恐慌之色,就是洪四也勉強吞了口唾沫,才澀聲道:“小的們確實無辜,大爺們逼著也沒用啊。”
“既然是尋常客商,為何隨身卻帶著兵器?”李凌看了眼被丟到一旁的幾件兵刃,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