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仔細觀察,從男人身上看不到半分疲倦,任誰也看不出他忙了三天四夜沒閤眼。
不經意間姚木槿看到林雲川在蘇心茹的床邊用手撐著頭不小心睡過了,也只是一瞬間,他就被手機鈴聲驚醒了,然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這人看起來不需要休息,每次接到蘇心茹生病的通知,林雲川就會更加瘋狂地工作,日以繼夜,無所休息。
本應該心存憐憫的姚木槿此時此刻卻沒有太大的感觸,她冷冷地看著林雲川一指一指的掰開自己的雙手,她並不像以前那樣反抗林雲川,她只是等林雲川把手指拿出來之後,就再也沒看林雲川一眼。
爭論,已無意義。
林雲川是怎樣想的呢?
不言不語並不可怕,至少對方心中還有你,全然的忽略才最讓人傷心,因為,你不知道對方心中是否還有你。
姚木槿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她會更加冷漠地對待林雲川。
"兩個孩子看到的畫面很慘,有你們這些家長照看著,總有辦法讓他們的境況好起來的。"
等待的時間裡,王正英這樣對姚木槿和林雲川說。
得知王正英是出於好意,姚木槿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並沒有把王正英的話放在心上。
林雲川那雙深沉的眼睛掃了王正英一眼,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王正英也沒多說什麼,直到醫生出來才打破沉默。
"小女孩成功了,小男孩…"
這位女博士的臉色有些遺憾和奇怪,“他似乎對那些回憶特別執著,抱歉,恕我無能。”
姚木槿的心微微一沉,她的視線越過女醫生,朝門裡望去,只見小小在床上蜷縮著,潔白無瑕的床單,牆壁也是潔白無瑕的,所有的東西都是白色的,白的讓人頭暈目眩,白的讓人覺得渾身發冷,只有五歲大的小小就這樣待在一片慘白中,臉上露出與他年紀不相否的冰冷,他雙手環抱雙腿,小身子縮成一團,頭上的鍋蓋髮型像一個毫無生氣的蘑菇,頭髮有些長了,遮住了小小呆滯膽怯的大眼睛。
姚木槿莫名地想笑,於是她真的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滿是嘲諷,而那雙蒙著水的眼睛裡充滿了悲傷,似笑似哭。
姚木槿想不明白,她到底做了多少壞事,才讓自己落得這樣的下場。
看到這樣的姚木槿,林雲川心中一痛,他上前抱住姚木槿,輕聲安慰道:“沒關係,今天不行,明天再來,這個醫生不行,明天就換個醫生,我們一定能把小小治好。”
任林雲川抱著的姚木槿,她看著不復當年模樣的小小,輕聲說:“不用了,我的兒子不管怎麼樣我都要,他沒有病,他不需要治療,我要帶他出院。”
"姚小姐,小公子目擊了整個犯罪過程,這些可能會改變他的心理,隨著他慢慢長大,他就會越來越執念血的教訓……"
王正英有點著急地說。
"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要再說了,我要把我兒子帶走。”
姚木槿推開林雲川,不顧眾人的反對,把柺杖扔到一邊,兩腳落地,忍著疼痛,抱起小小向外走去,表情堅決。
“姚小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經歷這樣的事情之後,長大了,就再也抑制不住殺人的慾望了!你必須…"
王正英還想繼續勸告,說得越來越嚴重,在姚木槿看來似乎是危言聳聽。
姚木槿有些生氣,王正英憑什麼這麼草率就能斷定一個孩子的一生,她冷冷地看著王正英說:“我不知道那些,但是我知道,我的兒子,我會讓他無憂無慮地長大,王局長不用擔心。”
當姚木槿說完時,她已經抱著小小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這裡,姚木槿走得很穩,但又走得很快,姚木槿在小小的頭頂上吻了一下,她顫聲說:“小小,別怕,媽媽帶你回家。”
王正英還想追上去再說什麼,奈何林雲川擋在了他的面前,林雲川攔住了王正英,他說:“我和木槿會想辦法讓小小走出陰影的,你放心,我們不會讓兒子變成殺人狂的。”
林雲川的語調總是平淡,卻堅定有力,讓人不得不信服,王正英看著氣宇軒昂的林雲川,也不在說反對的話。
把小小抱起來準備帶他回家,還沒等姚木槿走出醫院大門,她就接到了蘇心茹的病危通知,姚木槿無法離開,只好暫時把小小和安安放在醫院,讓護士幫忙照顧。
安安醒來後誰也不認識,她眨著迷濛的大眼睛有些害怕地望著周圍的一切,姚木槿將妞妞放在她的身邊,溫柔地安慰她。
似乎安安也認得妞妞了,抱在懷裡迷迷糊糊的問姚木槿:“阿姨,這是哪兒啊?”
像初生嬰兒一樣純潔。
姚木槿伸手摸了摸安安的頭髮,又殘忍又自私地想,既然安安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為什麼小小就可以呢?就讓他像安安那樣單純,但是,為什麼,被治癒的人不能是小小呢?你們有沒有經歷過為了得到什麼東西而去拼命的?姚木槿此時正是這種心情,但她卻無能為力啊。
她紅著眼睛微笑著,溫柔而又耐心地回答安安的問題,她說:“這裡是醫院。”
"我為什麼要住院啊?"
"因為安安病了,等病好了,安安就能出院了!"
安安似乎真的忘記了一切,她不記得進醫院前的事情,不記得姚木槿不記得林雲川,甚至,她也不記得蘇心茹。
再也沒聽安安問過,“媽媽什麼時候會好?”
終於不需要姚木槿一遍又一遍的回答,“等安安長大了,媽媽的病就好了”。
但小小還是會問:“舅舅何時醒來?”
"舅舅一小會兒就醒了。"姚木槿這樣回答。
開始小小這樣問的時候姚木槿會傷心,後來,她漸漸麻木了,不再有任何感覺,就像習慣了說謊的人,說的最稀疏平常的謊言,一個永遠圓不了的謊言。
蘇心茹最終沒能挺過這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