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被王離攙扶著坐直了身體,臉上顯得有些興奮,亦可能是三兩真蒸溜酒的緣故。
“君侯恩情,扶蘇自當銘記於心,我居之上郡離京千里遠,亦聽聞君侯大名,而今得見實乃扶蘇之幸焉。”
李裕這才首次看到扶蘇正臉,劍眉星目的臉龐神似嬴政,雖然少了些許銳氣,但卻是多了幾分儒雅韻味。
或許,這也是嬴政貶扶蘇去上郡的原因之一,去蒙恬軍中沾染一些鐵血,增長一些閱歷。
李裕笑了笑,拱手道:“公子言重了,既為帝國之士自當肝腦塗地,反倒是公子還須得淨心修養幾日才好。”
而今劫後餘生,扶蘇猶如夢醒,賊子猖狂尤敢於光天白日下行兇,可見看似太平的帝國之下包藏著的是些什麼人。
自行返回的寓意,雖已聽蒙恬提過,但這一切都是父皇說的算,當下仙君侯提倡行儒效墨,深得扶蘇之心。
“扶蘇所言非虛,憑君侯所說所做,是為造福天下萬民治國之良策,扶蘇此後還望能叨擾君侯不吝賜教。”
李裕自是不好拒絕,當即笑道:“公子若有閒情,大可來君侯府一坐。”
得李裕首肯,扶蘇面上一喜,似乎牽動了創口,疼的齜牙道:“接始皇陛下詔書,本該今日入京,扶蘇不敢耽擱,還望麻煩王將軍配一輛車駕。”
扶蘇對嬴政的尊稱,也證實了扶蘇確實是一個深受儒家孝悌影響的護爹寶,李裕心中多少有些感觸。
歷史上的扶蘇,擁有三十萬長城軍跟蒙恬這樣的大將,還有百姓的擁戴,不至於落到自刎的地步。
但恰恰就是這樣的性格,反而成為了致命的弱點。
李裕沉思片刻,支開退了蔡淼師徒,方才開口道:“公子可知為何陛下會讓你去監蒙恬軍修長城,修直道?”
扶蘇一愣,當即搖頭自嘲道:“始皇陛下失望了,讓扶蘇去軍中反省。”
李裕有些失望,扶蘇還是沒能從軍中學到認清現實與理想。
“蒙恬將軍為陛下臂膀,固有忠信二字標榜,手下又有三十萬大軍,陛下將之交於你手,可不是為了讓你反省過錯的。”
扶蘇神情一變,不知李裕是何意,當即問道:“那以君侯的看法,始皇陛下是何意。”
李裕也拐彎抹角,直言道:“陛下很失望,但又期待公子能學會認清現實,才會讓你去蒙恬軍中瞭解戰爭的殘酷。
可知山有扶蘇,隰有荷華。陛下還是很喜愛公子你的。”
扶蘇眉頭一皺,思索片刻,這才點頭道:“君侯所說,始皇陛下當真有此意?”
李裕無奈道:“公子你是陛下之子,雖有楚國血脈,但如今天下大同,秦楚又有何區別。
陛下要的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繼承人,而非懦弱之輩。”
李裕直白的話語如同一根根尖刺,把扶蘇射了個對穿。
怪不得離開時,蒙恬將軍神情之中帶著失望。
扶蘇帶著一絲迷茫,捫心自問道:蒙將軍也是跟父皇一樣,對自己大失所望嗎?
不,扶蘇要為父皇分憂!
扶蘇幡然醒悟,仙君侯這是在點醒自己,急忙問道:“扶蘇該如何做,還請君侯教我。”
李裕眼底一絲異樣,卻是搖了搖頭道:“做你自己以及回京修養。”
李裕本想再說點什麼,但想了想,如今的大秦已經偏離了歷史正軌,或許扶蘇這樣的孝順孩子反而討喜。
爾虞我詐的心思,手足相殘只會觸控到嬴政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