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沒來
在並未知曉賀寶嘉是懷有身孕之前, 賀徵朝本以為這件事,會終止於將她帶到祠堂下跪面壁思過那刻。但事出意外, 他只能將部分工作託付給手下的人代勞,等她想通,親自陪她去趟美國,把肚子裡的小雜種打掉。
賀寶嘉愚鈍的、並未開智的大腦,仍然懷揣著蠢斃了的幻想,偏偏不信他的話,不願前往美國。
為此, 他與她又耗了大半的下午,中途賀寶嘉說著內心抑鬱, 嘴上倒沒少吃南瓜餅, 甚至質問他:“如果是你老婆懷了你的孩子, 難道你也不期待這個小孩子嗎?”
賀徵朝鮮少與任何人,尤其是親屬談及這種隱私的事, 但他必須告訴她,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是不會在未經計劃的情況下,讓自己的妻子、女友懷孕,獨自承擔肩負起一個生命的人生。
何況溫知禾可不會做這種沖動的事,她謹小慎微至極,連超薄款都不敢用。
就好像不願意懷上他的孩子。
意識到這點, 賀徵朝輕哂,只覺可笑。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小孩子的人, 對幾個後輩的照拂,也是從懂事起開始, 她不願的事……前提是他也不感興趣,如果他非 要, 溫知禾又如何不能順從。
賀寶嘉貪嘴,卻因為喜愛唱歌、跳舞、演戲,常年保持著極低的體脂率,溫知禾比她高些,體重沒她重;賀寶嘉懷了五個月,小腹才微微隆起有些顯懷,如果是溫知禾,恐怕還得多吃些;賀寶嘉今年已經二十二,溫知禾小了兩歲,才堪堪大學畢業。
賀寶嘉哭著哭著睡了個下午覺,他在隔間待客室處理工作,滿腦子淨是這些荒唐的想法。
怪那蠢笨的草包,也怪中午那通電話。
平時賀徵朝習慣抽根雪茄,令自己清醒一些,但他並非時常帶著雪茄,即使是是便攜的香煙,過手燃到半截也會扔掉。
沒有尼古丁的麻痺,工作也無法投入,賀徵朝只能闔眼安神。
片刻,護士向他通知,賀寶嘉已經醒了。
賀寶嘉睡得意識不清明,本就不聰明,還致力於向他賣乖說,肚子裡的小孩出來是要喊他舅舅的。
賀徵朝站在一旁,垂下的雙眼泠泠如墨,不為所動,並未去觸碰她的腹部。
賀寶嘉也不強求,蓋著毛毯,雙手互絞,很重很重地吸了口氣,轉換話題:“大哥,其實我都沒想到你會願意結婚,結婚物件還是……”
她不好意思說得太難聽,也不敢說。她與賀寶恣的關系總是水火不容,但並非如表面般劍拔弩張,私下還是沒少交換資訊。
她聽說過,也肉眼見過,大哥對大嫂是不一樣的。
卡殼半天,賀寶嘉絞盡腦汁,只想到那遙遙相望的盤靚條順,小聲說:“一個普通的小美女。”
話音剛落,她聽到男人很沉很短的一聲哼笑。
賀寶嘉抬眼看他,難以置信他居然笑了。
就算是她和賀寶恣合力給他做了個醜不拉幾的蛋糕,他也只是扯一下唇。
他自然是時常帶著笑的,但不陰不陽的,看著就讓人內心發寒,真正的笑可沒幾回。
“你認為的普通,只是你認為。”賀徵朝目光很靜,嗓音也淡。
“她確實沒有頂好的出身、家世,父母也不作為,所以自小像個野草一樣野蠻生長。”
“在你和賀寶恣搶著玩洋娃娃的時候,她剛剛降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裡;在你和賀寶恣不願上學請來私塾陪玩的時候,她因為上不起幼兒園而去了託管班;在你和賀寶恣只顧吃喝玩樂的時候,她刻苦學習,從小縣城考到燕北;在你和賀寶恣大學課程缺席找人代課的時候,她半工半讀,供自己完成學業。”
“你可以覺得她貧窮、窄巴、拮據又沒有太多自信心,但你要知道,她已經花費太多力氣站在你面前,甚至比你做得更好,也很少埋怨……至少我沒聽過她發牢騷。”
“這世上比你過得慘、過得辛苦的人大有人在,我不是在歌頌苦難,也並非覺得你現在的苦難很輕微、不值一提。”
“我只是想告訴你,即便她比你年輕,比你幼小兩歲,她也明白如何擺脫原生家庭的困擾,逃離痛苦的根源,不沉溺於悲痛的敘事而讓自己永遠桎梏於原地。”
“她努力、勇敢,讓自己不受限。”
賀徵朝雙眼深邃如海,語氣偏緩:“賀寶嘉,我不會像以前那樣溺愛你,放任你再做傻事,你的經濟情況有賀氏、有我可以兜底,包括你自己也賺了一筆不愁吃穿的錢,可你還是沒有思想獨立。”
“思想獨立遠比經濟獨立要重要得多,她做到了這點。”
“你和賀寶恣都是令人頭疼的女孩,年歲漸長,思想仍然幼稚、固守己見。男女有別,你也有自己的主見,我該怎麼去插手你們的事。”
他沉沉地嘆了一息,想安撫她的頭,但並未伸手,只平靜地看著她:“記住,要長大要獨立,不要回顧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