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郭青的聯絡並不順利，電話打過去才知道她並不在家，今天郭青要在醫院值班，接電話的是郭局長，郭青的父親。
郭局長很早之前就認識朱木陽，他很喜歡這個有個性的男孩，聽出是朱木陽的聲音，不由問道：“木陽，現在濟南那個郵電局工作順利嗎？咱們下縣的人到了省城，容易讓人家看不起是吧？我覺得各廟有各廟的經，別太留戀那些大地方，咱們縣裡雖然窮點，但環境好呀，生活壓力也不大，不比濟南差！”
朱木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自然不會執拗：“郭叔叔，是不容易，可能剛參加工作的緣故吧，在省城總是舉目無親的感覺。不過我是學校統一分配，我們屬於郵電部系統，一般不能跨行業。再說我是大男人，怎麼也要闖蕩一下才好。”
郭局長哈哈一笑：“回縣裡郵電局也不錯啊。我和咱縣裡郵電局李局長認識，你要是想回來我去找他。”
朱木陽前幾天在泰安開會，曾經留意過聊城郵電局參會人員，只是並沒看到本縣有人參加，不然肯定要去認老鄉了，他聽郭局長大包大攬，也心裡感覺很是舒服：“叔叔您放心，如果回縣城，一定第一時間和您聯絡。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咱們縣城是個好地方。”
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兒，郭局長才說道：“聽小青說，中午她可能帶著你妹妹一起回來吃飯，要不中午你再打電話過來？”
“好！”朱木陽一口答應下來。好久沒和曉華通電話了，聽聽妹妹的聲音也好。
上午朱木陽買了一百元左右的禮品，去到了張科員家裡坐了坐，果不其然張科員很是高興，一直誇獎朱木陽懂事，他神秘兮兮的說道：“木陽，咱們都是徐處長的人！可要站穩立場。楊曉梅只不過借咱們部門鍍鍍金，將來她肯定要回黨委那邊。”
朱木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忙點頭：“張科長，我自從來了就跟著你學東西，你可要多指點。要是有哪裡做得不對你就使勁批評我！我從心裡一直把您當老師對待。”
“嗯嗯！好，以後不當著人，兄弟叫我張哥就行。”張科長很是欣喜朱木陽的懂事，“一會兒讓你嫂子炒倆菜，咱兄弟倆中午過節喝幾杯！”
朱木陽慌忙推辭：“張哥，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有安排了。大過節就不打擾您和嫂子了。”
張科員原本也就是簡單的客氣客氣，見他說有事反而使勁挽留：“那怎麼行呢？咱們兄弟倆好久沒坐在一起了。一定要在我家吃飯。”
朱木陽站起身來解釋：“張哥，今天我宿舍有客人拜訪，早就約好了！下次一定，一定陪你好好喝一杯。”
張科長又客氣一番，二人才揮手告別。看朱木陽出門，張科長的妻子才從臥室出來，問道：“這就是那個你說的傻小子嗎？看外表挺精明的呀。”
張科長低頭看看朱木陽提來的禮品，點點頭，似乎很滿意禮品分量：“人不傻，就是太年輕。在我們辦公室算是借調！”
“我們單位有幾個小姑娘不錯，一直想在咱們單位找大學生物件，你看這個人怎麼樣？他老家是農村的吧？”
“是魯西北的一個縣，家裡挺窮。我見他第一次來報到，身上都有股尿味，介紹物件的事要慎重。我見他打過電話，鬼鬼祟祟的，應該在大學裡有女朋友。”張科長絕對不像朱木陽看上去的那麼簡單。身為十幾年人事幹部，察顏觀色的能力很強。
“那等等再說吧。”張科長妻子點點頭。
朱木陽一上午並沒回自己宿舍，他擔心睡醒後的鄭詩華再去找自己，他要和這個女子保持距離，也許到了節日他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城市居然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甚至不如當年在南京，一到中秋節楚南雪就帶著他去逛街，倆人都沒錢，可是共同分吃一碗鴨血粉絲湯都感覺格外溫馨，可是那樣的日子還會有嗎？今年的中秋節自己一個人享受這種孤獨，明年會不會有人陪著自己？或者說有沒有可能自己都不在這座城市了呢？他有些感慨，也有些傷感。
想來想去他決定仍是到辦公室，剛才打電話時看到餘曉慧搬來的那臺計算機，不由想起自己在泰安帶回來的軟體，他決定先去熟悉一下計算機，可以分析一下軟體。如果這套軟體適用於設計院，那餘曉慧就沒有事情可做了，他並不喜歡看到這個刻薄的女研究生。
誰知道怕啥來啥，他回到辦公室開門進去，居然看到了正趴在桌子上哭得梨花帶雨的餘曉慧，二人顯然都想不到會有這麼尷尬的局面，餘曉慧聽到有人開門，抬頭看到進退不得的朱木陽顯然大出意外，見他說聲“對不起”就要離開，忙喊道：“朱木陽，你別走，我正有事找你。”
朱木陽只有進屋，嘴裡解釋道：“我是來拿點東西，不知道你在這兒。”
見他進門，餘曉慧反而鬆了一口氣，也慌忙解釋：“這不是過中秋節嗎？我想我爸爸媽媽了。女孩子容易哭，你不會在意吧。”
朱木陽搖頭，他剛才都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情緒，每逢佳節倍思親是很有道理的，他不想糾纏這種話題：“你找我什麼事呀？”
“你等一下！”餘曉慧拿起旁邊的包往女廁所方向跑去，她很重視自己的形象，剛才哭得厲害，肯定是眼睛都腫了，她要簡單收拾一下。朱木陽搖搖頭，很是沮喪自己的選擇：來辦公室幹嘛呀？該出去轉轉的。中秋節的泉城濟南應該很好玩吧。
足足過了有十幾分鍾，餘曉慧才回來，看她回手關門的動作，朱木陽有點害怕，她推上門後又用手拉了一下，確定門上的暗鎖已經鎖上，這一男一女躲在辦公室，不會傳出什麼桃色事件吧？他說道：“餘碩士，我一會兒就走。不用鎖門吧。”
“朱木陽，我想問一下這套電腦軟體的事情。”餘曉慧低著頭，她說話有點尖細，讓聽慣了南方女子纖細溫柔聲音的朱木陽總覺得這是一種缺陷。
“嗯！”朱木陽點點頭，他並不多說話。
“我已經看了一遍。”餘曉慧說道。“這就是用最新型的foxbase語言編譯的，裡邊很多功能，基本上和徐處長對我的要求差不多。而且裡邊有很多模組不但是人事資訊系統，還有科技管理和勞資薪酬發放。裡邊有個版本說明，說這是總局資訊中心下屬的郵電學校教授編制的。”她說得很慢，但是表達很清楚，女研究生對於技術上的理解很有自己的心得。朱木陽當時也研究過這套軟體，在泰安會議上更是有郵電系統電腦專家的名稱，但是他根本不如餘曉慧看得明白清晰，不由從心裡有些佩服，他嘴上是不肯輕易認輸的：“是呀是呀！我認真學習過，和曉梅姐也研討過，這套軟體水平挺高，下一步整個郵電總局下屬單位都要推廣這套資訊系統呢。曉梅姐就是推廣小組成員，總局人事處吳處長親自掛帥，要求我們建立人員管理系統。”
朱木陽小腦筋轉動極快：餘曉慧想談技術，那我就說管理。鄭詩華分析餘曉慧後臺是邵總工，但是人事處內並不太可能讓邵總工插手進來，所以徐處長會給餘曉慧一個面子，但絕對不可能讓她和自己一樣在人事處安營紮寨，徐處長很明白自己所處陣營。孫書記和邵總工是競爭對手的關係，這是大的原則。
餘曉慧咬咬嘴唇，這套軟體的出現讓她絕望，本來按照原來的計劃就是她藉助於自己專業水平，編制一套設計院人事資訊管理軟體，然後這套軟體申請設計院內部基金課題，既在學術上給自己揚名立萬，同時因為這套軟體可以讓她在人事處站穩腳跟，她心裡也有做人事幹部的想法，甚至覺得自己是碩士研究生，有這塊明晃晃的招牌，三年後就是中級職稱，如果上邊在再有貴人幫忙，說不定能在設計院管理部門脫穎而出。可是萬萬沒想到，朱木陽去泰安開會後帶回來一套軟體，雖然按照她的眼光裡邊漏洞百出，可是她也明白，即使自己編寫，半年之內也未必會有比這套軟體更好，因為很多東西都是通用般。最大的危機並不在於這套軟體本身的內容，而是朱木陽說，郵電總局人事部門就要推廣這套軟體。那也就是說設計院不可能逆天而動，否決總局的意見，自己編自己的軟體。這個訊息讓餘曉慧幾乎絕望了。
“這軟體編得有些東西並不實用。很多東西都是紙上談兵。”餘曉慧說道，“我給你演示一下吧。還有，它怎麼採用那麼原始的加密手段？直接用針扎眼，這真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朱木陽臉一紅，沒說什麼，用針加密就是出自於他的主意，只是知道的人很少罷了。“不用演示了吧。明天曉梅姐上班後專題給徐處長、孫書記彙報，咱倆怎麼評論也影響不了大局。”朱木陽可不想摻乎其中。他心裡明白，這套軟體是楊曉梅往上走的重要把手，自己只能表示十二萬分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