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有人說話，幾個女生也嘰嘰喳喳的跑向前來，有一個長相白淨的小女生問道：“你就是車間的工人是吧？這裡幹活累不累呀？”
朱木陽今天穿的工裝有點破舊，再加上這段時間陽光下曬得時間長了點，有點黑黑的，這些人理所當然把他當做了工人，他笑了笑說道：“不累。條件好著呢，這不是天氣有點熱，讓我到這裡定冰鎮西瓜嘛！歡迎同學們來設計院。”
“你會不會是我們的師傅？我們學校的老師說都要找個師傅帶我們呢。”另外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學生怯生生的問道，朱木陽不由多看了她好幾眼，這個女孩個子並不高，但是面容上有一種天生的妖嬈，和那個肖工藝師有幾分相似，她和人說話的時候，嘴角總有一種淺淺的笑。
朱木陽笑了：“我和你們一樣是今年新參加工作的學生，不過早來了半個月罷了。到了車間裡會給你們安排師傅的。”
有個黑黝黝的女生推了甜美女孩一把：“沈嘉瑩，你用不著問他，我姨父就在試驗車間，我姨夫說來了第一年都要在第一線工作的。”
正在亂糟糟的時候，忽然眾人身後有人咳嗽一聲，是那種很威嚴的暗示，大家紛紛回頭，徐科長已經站在樓前臺階上，揹著手很嚴肅的樣子，張科員手裡拿著一張紙，喊道：“都過來，都過來，點名了。”
徐科長看到了朱木陽，有點吃驚：“小朱你怎麼在這兒？”
朱木陽規規矩矩的站好回答：“徐科長您好，我是去樓裡領東西路過，他們找我打聽事情。”
徐科長看他的時候臉上露出笑容：“嗯。小朱，等到下午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點事情要和你說一說。”
朱木陽點頭答應：“好的。我下午去找您。”
整整一上午朱木陽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徐科長找自己什麼事情，看剛才他的表情應該不是什麼壞事，他中午在食堂吃飯時有意和朱大景坐在一起，請教道：“班長，人事科徐科長讓我下午去一趟，能有什麼事情？”
朱大景認真的看他一眼：“真的嗎？”
朱木陽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會騙他不成，點點頭說道：“是呀？上午在辦公樓前遇到他的時候給我說的。”
朱大景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是好事。我聽說最近咱們單位管理部門合併，人事科和組織科合二為一，可是兩個科長只有一個兵，嚴重缺編。前段時間流傳說辦公室的楊曉梅想過去，可是徐科長不同意，說範楊梅還沒要小孩，要是有了孩子休產假就要小半年時間，因此想從這幾年來的學生中選調一個人，看來你大有希望。”
“啊？”顯然這個訊息朱木陽沒想到，他心思馬上亂了。“我才來十幾天，徐科長不會看上我吧！”
“這誰說得清楚？你是學生黨員，也做過學生幹部，我看你辦事很沉穩，比前幾年來車間實習的人強太多了。”朱大景眼裡不無羨慕。
“可是，可是……”朱木陽心亂如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心情，作為一個南京郵電學院的畢業生，雖然在學校時就不怎麼在乎自己的專業，但如果說徹底丟棄他所學的通訊工程，而從事管理工作，朱木陽一下子逆轉不過這個彎。
“沒啥可是的！兄弟！”朱大景沒看出朱木陽的心思，想當然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無論幹什麼都是先吃飽肚子，再要個面子，咱們單位雖然工資算不上高，但是各項福利待遇都不錯，你在人事科裡發展，比在技術中心要好很多，你看看咱們設計院從八二年開始接收畢業生，什麼學校的都有，要從裡邊混出個名堂那真不容易，技術中心裡的幾個研究室，哪一個不是人才濟濟，可是室主任就一個位置，人事科就不一樣，聽說他們合併後組織科老許就要到年底退休，徐科長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你前面一大片開闊地，要是發展的好，三五年之內就能做個科長，說不定能進到總局裡邊。人這一輩子幹啥不是幹？”
不能不說朱大景這段話讓朱木陽有點動心，正在這時，身邊人影一晃，肖工藝師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朱大景身邊：“朱班長，這幾天挺忙呀？”
朱大景有點尷尬，他笑著說道：“是呀是呀，出了一趟差，肖姐您忙不？”
“我家水龍頭老是漏水，我家那個死東西昨天去了蚌埠出差，走之前也沒給我擰擰，你那裡有工具嗎？去給我修修？”
“有！有工具！”朱大景的臉上有一種曖昧的笑意，朱木陽看著自己的班長覺得他有點走火入魔。
朱大景急刺刺的說道：“我吃完這點飯就回去拿工具，肖姐，你在家等我！我去了那水就不漏了！”
“怕是越流越多呢！”肖工藝師粉面含春，說道：“你可快點，二點上班別遲到了。我先回去等你。”說完站起身就走，她的身材一扭一扭，有一種妖媚入骨的風流，先不說朱大景，就連朱木陽都感覺一身燥熱。他看了一眼朱大景，看他嘴角都要滴下水來，不由故意用勺子使勁敲了一下飯碗：“班長。”
朱大景才意識到自己的事態，咳嗽一聲說道：“肖姐也是一個爽快的人，給咱們組裡也幫過不少忙，好多工藝上的難點都是她指點的，所以人家有難處咱們不能袖手旁觀，是吧？”
“是！”朱木陽大聲說道。“一會兒我和班長一起去給她幫忙，人多力量大。”他比量了一個擰螺絲的手勢。
朱大景搖搖頭：“木陽，這點小活哪裡用得著倆人，我自己去就行。你好好準備下午徐科長可能的問話，我告訴你，這對你是一次機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見勢不妙轉移了話題。
其實朱木陽真的把朱大景當做了自己的朋友，打算旁敲側擊說一下肖工藝師的事情，設計院裡能人輩出，很多人眼睛都是雪亮，想在這種環境下發展關係，必須要很高的智商和情商才可以，可是看他和肖工藝師有點太過於明顯，這種藉著修水管子名義的事情連朱木陽都不肯相信，更別說左鄰右舍，可是猶豫再三，他想起那句“勸賭不勸嫖”的老話，決定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班長，那事八字還沒一撇，說不定徐科長找我是別的事情呢。”
朱大景已經無心和他談這件事情，他站起來說道：“你慢慢吃，我先走一步。”說完不顧飯盒裡還有一半菜，端起來就走了。
朱木陽搖搖頭，嘆口氣，覺得朱大景是在玩火。
中午朱木陽並沒和往常一樣回鉗裝一組打牌，而是很少見的回了單身宿舍，他想好好思索一下朱大景說的這個事情，在專業和前途之間二選一的話，很自然是前途為重，但是他也擔心自己不能適應管理部門人與人之間複雜的關係，那天範曉梅和老許科長在一起談話就能看得出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片勢力範圍，看大家都一團和氣，那是沒觸及到對方的核心利益，在為數不多的晉升機會面前，大家都在思索自己的路該怎麼走，好在朱木陽年齡和其他人都有著太大的差距，也許不會被別人注意。
他到了宿舍門口，掏出鑰匙就要開門進去，忽然從裡邊傳出一陣爆發性的大笑，是那種女人的笑聲，不用說他知道這是誰，最近一週他已經是第三次在自己單身宿舍遇見那個航空母艦級別的劉青蓮了，她現在可以說和孫曉均打得火熱，從來沒談過物件的孫曉均顯然被這種送上門來的溫柔給打暈了，晚上不上夜班的時候就跑到朱木陽這裡談論愛情的問題，說愛情應該是那種不期而遇，和相貌無關，一個人真正的美是心裡美，朱木陽帶著憐憫的神色看著這位被洗腦的室友，他也問過幾個問題，比如說孫曉均和劉青蓮有什麼共同愛好？孫曉均第一反應就是吃！這直接讓朱木陽無語，另外他提醒孫曉均，最好打聽一下這位劉青蓮的過往情史，不要被人家一棍子拍暈，很顯然孫曉均認為他這些話有點對劉青蓮不尊重，馬上用一番詩一樣的語言來暗示朱木陽的庸俗，氣的朱木陽轉身就走，再也不理會這個傻乎乎的傢伙。
朱木陽進門的聲音讓屋裡稍微安靜了一會兒，孫曉均手裡端著半塊西瓜，給朱木陽打招呼，劉青蓮則是裝成淑女的樣子躲了起來。
“你不是夜班嗎？”朱木陽沒好氣地說道。“白天怎麼不睡覺？”
“夜班可以在班上睡！”孫曉均已經習慣了熱處理班的工作狀況，說是晚上值夜班，其實只有一鍋爐火要處理，平時就是在旁邊睡覺，這反而給了他很大的自主權。
“今天技校生開始報到了，我們應該很快就是入職教育，你也可以歇歇了，一週之內不用上夜班。然後說不定我們可以調整見習崗位呢。”
“熱處理也挺好的，可以有時間休息！”孫曉均嘻嘻哈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