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昨晚父子倆熬到半夜,總共也就弄出兩首新作來,這首《螳螂娶親》的格調也算不得高雅,而且論起演唱技巧來較之《暴落難》還要更高上一籌。
為此錢遜之很是動了一番腦經,錢鼎章肚子裡倒是有全套的彈唱方案,卻不敢都端出來,生怕惹來自己老頭子懷疑。畢竟自己猜17歲,遠遠未到那種大家可以隨心所欲彈唱新作的地步。
眼看觀眾情緒都挺高,錢遜之心中也篤定起來,就算稍微有點小錯誤估計也沒人會喝倒彩。
當下定了定神彈弦而歌
“愛情戀愛大通行,蟲兒也想討妻房。
我且說那青竹園中這小螳螂,他是世襲將軍有名望。
因與織步娘子生戀愛,一心要討她回家做妻房
就託那花家蝴蝶把月老做,壁喜子隨即揀周堂。
蠶寶寶裁剪把新衣裳做,相請那蜘蛛來幫忙,
到那一天懸燈結彩喜煌煌。
螳螂今日把新郎做,蛐蟮老爺做帳房。
香菸蟲招待多客氣,蜜蜂螞蟻來搬嫁妝。
再有藥鬍子吹打先唱曲,臭蟲白蝨做相幫,茶擔下腳有菊裡黃。
紅頭蒼蠅做掌禮,廚子師傅是蟑螂。
西瓜蟲擔任抬轎子,抬進新娘到喜堂。
地鱉蟲過來把花轎阻,學做流氓敲竹槓。
交拜天地諸事畢,新郎新娘成一雙。
蚱蜢權任男儐相,紡織娘妹子做伴房。
再有叫哥哥高聲把婚書讀,螢火蟲照燈入洞房。
磕頭蟲道喜把賞賜討,再有蚊子嗡裡嗡裡來鬧新房。
紅頭百腳吃得醺醺醉,橫衝直撞把窮禍闖。
三妹子會說調皮話,打躬作揖把喏來唱。
說道諸君今日大幫忙,叫螳螂面上有風光。
今朝洞房花燭夜,開年養出小螳螂。
真是千載難逢機會好,蟲兄蟲弟敘一堂,蟲兒也會結雙雙。“
這種開篇格調不高,但也說不上低俗,倒是非常討好小市民階層的胃口,錢遜之在演唱技巧上較之兒子更是老辣渾圓。一曲唱罷,臺下又是掌聲雷動。
倒是搞的隔壁幾個劇場的演員都心神不安起來。以為臨時來了什麼大響檔,趙阿福更是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好幾次,就這樣,兩個小時內,父子二人你上我下,你下我上,翻過來倒過去把這兩首唱得都快吐了。
臨到快換檔的時候,觀眾還是不讓走,錢鼎章哭喪著臉“各位,各位,真的是唱不動哉,我年紀輕還在長身體啊”
臺下有人怪叫“我這裡有上好馬蹄土,香兩口再來。”
臺上臺下鬧成一片,當然說有大煙的那位也就是在湊趣,這時節的申城勉強稱得上黃金十年,國民政府對禁毒一道頗下了點力氣,雖然各色燕子窠,花煙間依然星羅棋佈,虹口日租界,還有開在法租界的三鑫公司更是近乎半公開的販賣鴉片,但在華埠還有法租界公共租界裡,如果無證持有鴉片,是要被送去巡捕房的。
下臺過程中,兩人一路拱手抱拳和聽客打招呼“各位要聽我們也開心,但是大世界有規定,一擋唱兩個小時,各位要麼先聽聽下面這檔,等會我們再上場。”
這兒正說著,眼前忽然一亮,隨之而來的是“喯”聲輕響,卻看倒一個身穿格子西服頭戴鴨舌帽的人正舉著個照相機,那一亮一響是燒了個鎂光彈所致。
那人按下快門後,走上前來掏出名片遞上,自我介紹乃是《金剛鑽》報的記者,最近市面一片太平,桃色新聞都沒幾樁,他們這些記者天天被主編逼的上躥下跳。但這又不是他們能決定的,在報社閒著沒事怕吃主編的牌頭,索性借了個外出取材的幌子來大世界放野馬找樂子。
不料倒是看見這幕,職業習慣促使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照相機來先按下去再說,大世界新出一對響檔,能讓觀眾鼓掌無數。這個訊息拿回去估計也夠糊弄主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