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衛靖的到來,小小的鄴城又開始進入了一片整肅的備戰狀態,原本得到草原雪災的訊息後,黑旗軍已經被派往北地一帶協防,因為這次的行動又被召集到鄴城等候衛靖的指令。
在京城時黑旗軍不輕易進城,但是在鄴城就沒有這樣的規條,鄴城百姓看到黑旗軍就猜到要有戰事,但是他們對於打仗這事早就習慣了,他們奇怪的是怎麼在府衙前集結的隊伍裡還有一面蘭旗。
那是一面靛青底色的旗子,上面繡著一朵大大的妃色蘭花,佔了旗子的一半,這蘭花他們也認得,花瓣中間的嫩黃色花蕊清晰可辨。
這麼樣的一面旗子出現在黑旗軍一排排煞氣森森的“衛”字旗裡,平添了幾分溫情的意味,也表明這支軍隊不是為了戰爭出現。
李書民憂心忡忡地看著外孫女整理行裝,他離得近,又因為他的身份的緣故,知曉草原上的情況,年後其實也有小股胡虜前來劫掠,卻一頭鑽進了井莊,被井莊護村隊伏擊,留下十幾具屍首後倉皇逃竄,李暨將軍收到信報後率兵追擊,一個不剩全殲了上百胡虜,他看了那些胡虜的傷口,知曉那是槍傷,而那些兇悍的槍械,是他那個以往渾不吝的外孫製造的。
閨女一家子還是他的閨女一家子麼?
外孫女這一去簡直就是深入龍潭虎穴。
“姥爺,您不必擔憂,我安全得很,不然我爹孃不能放心讓我一起去,衛五哥也會保護我的。”張曉瑛看著外祖父滿臉的憂色,心裡也覺得過意不去。
她家這麼能折騰,最擔驚受怕的就是她外祖父了,她一直記得剛剛穿越時外祖父急衝沖走進院子給她老媽把脈的樣子。
衛五哥,唉!就是這衛五哥更叫李書民不放心了,昨晚乍一見面衛小將軍向他行禮,他那是嚇了老大一跳,聽他喊自己“外祖父”又嚇了一跳,他如今醫館安樂堂兩邊忙,此前也沒人跟他說過外孫女跟衛小將軍定親了。
他跟衛家軍打交道幾十年了,從學徒開始就跟在老衛國公軍中做事,對衛家軍的作戰風格多少有些瞭解,衛國公府有今日,那都是拿命填出來的,而外孫女竟然要嫁進衛國公府,見多了生死,他老人家並不覺得有多歡喜。
“刀箭無眼,你一個小娘子跑不快,衛小將軍再要保護你,總也有顧不到的時候。”李書民說道。
“我還有護衛,他們都配了槍,姥爺,真的不用擔心,這槍很厲害,壞人靠不近。”張曉瑛說道。
“瑛姐兒,我聽說這槍械是大郎造出來的,他何時學會了這許多本領?”李書民心中存疑已久,終於問了出來。
張曉瑛走過來坐在李書民對面的椅子上,看著兩年時間老了不少的外祖父,她家短短時間境況大變,大多數親人都是歡欣鼓舞的,大概只有外祖父一人是憂心忡忡的了。
“姥爺,您也覺得咱家不一般對嗎?”張曉瑛斟酌著怎麼跟外祖父解釋這一切才好讓他安心,“前年咱家進城躲胡虜的路上遇到了一樁奇事,您也知曉的,我爹把騾車趕到地裡去了,一家人都暈了過去,醒來了就好似在另外一個世間生活了許多年,還學會了各種本領,我的醫術也是在那裡學會的,騾車就是帶著我們到那個世間的車子,您是不是也發覺了,騾車只有小棕拉得動,小棕只聽我們一家的話。”張曉瑛說道。
總不能再讓外祖父一直憂心下去,時間長了只怕影響身體健康。
“這麼說,大郎仍是以前的大郎?”李書民問道。
他其實想問的還有“你娘還是以前的你娘”。
張曉瑛笑了,拉著李書民放在桌上的手說道:“姥爺,這是肯定的,不光我哥是以前的他,是您的親外孫,我爹孃也都是以前的爹孃,是您的親閨女親女婿,您昨晚不是說我娘給您帶的衣裳鞋襪都可合身了嘛!她若不是以前的,哪裡會把您的尺寸記得這般準確呢!您看我的手跟您的一樣,也是一雙適合拿手術刀的手。”
沒想到外祖父想的這麼複雜,真的難為他老人家了。試想一個做父親的懷疑自己的孩子換了一個人,那得是多揪心的一件事情呢!
“你這孩子!”李書民也笑了,心裡積壓了許久的疑問得到了清楚明白的答覆,覺得頭頂上的陰霾一下子散去了,各處都亮堂不少。
哎!人年紀一大就愛胡思亂想,即便閨女一家跟以往大不一樣,可對他的孝順那是一點不少,雖說一家子搬到了京城,可時常給他寫信回來,只要有人從京城回來都讓捎帶東西給他,錢物都不少,不是親閨女哪裡會這麼做呢?
至於閨女一家的奇遇是好是壞,他也不好判斷,只是外孫女這牛痘疫苗便救下了無數條人命,總是積德行善了罷,聽說還有治瘧癘青蒿素,那更是可以活人萬千了。
“我娘說,想讓您一起到京城跟我們過日子,舅舅都已經留在京城不回鄴城了,您就跟著舅媽表哥他們一塊進京罷。”張曉瑛說道。
大乾其實也有醫學院,隸屬於太醫署,李峰就被調進了醫學院任職,開設了外科班,主要為軍中培養外傷手
術的醫士,蕭元錦也是這個班的學員,一有時間就去聽課,只不過她都是帶著口罩出現,除了李峰之外,知曉她身份的人不多。
“我去了京城,林子他們怎麼辦,鄴城永安城還有許多老病患,他們身子不適習慣了找我,我走了別的大夫也不熟悉他們的病情。”李書民連連搖頭。
他還幹得動,鄴城守軍別的醫士因著到京城是跟著李峰培訓的,回來了也尊他為師祖,可以說他如今是最得心應手的時候了。
張曉瑛正想再勸兩句,因為她舅媽一家過些日子就要進京城了,肯定不等她回來,門外蕭十二提醒她道:“郡主,時辰到了,該出發了。”
衛靖現在是主將需要領兵,不再方便一直守在她身邊了,但是他把自己大半的親兵都調到張曉瑛身邊。
李書民送張曉瑛出到院子外面,只見衚衕裡兵士肅立,軍容嚴整,一面大蘭花旗迎風招展,另有“衛”字旗圍護左右。
外孫女身著利索胡服,腳蹬皮靴,頭髮在頭頂隨意扎一個髮髻,小臉上蒙了一塊綢布,身上披著靛藍色披風,臨上馬前還抱了自己一下說:“姥爺,我走了。”
他心裡暖洋洋的,外孫女身為郡主,自不能向他行禮,便用這般的舉動表示心意,他雖然不太習慣,可心裡踏實得很。
為了不拖後腿,張曉瑛在京城就帶了叉三隨行,偶爾也會騎馬,但是隊伍帶著大量物品其實走得也不快,所以即便她坐騾車也不會比隊伍慢,甚至小棕的腳力比起普通的騾子要好的多。
張曉瑛上馬後衚衕裡的兵士也開始動了起來,蕭十二帶著張曉瑛匯入了親兵之間,張曉瑛第一次在這些真正的兵士之間行動,多少覺得不太習慣,而小棕拉著騾車緊緊跟在她後面,並不需要額外的人手趕車。
巴爾多跟在騾車後面,他跟張曉瑛住
一處院子,他在前院張曉瑛在後院,到了府衙前的大街上,森嚴肅殺的黑旗軍已經整裝待發。
“阿姐。”巴爾多跟上張曉瑛喊道,眼神裡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