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道年輕婦人的聲音,雖然帶著明顯的惱怒,卻並不是很大,如果屋裡的人不往外走是聽不到的。
“我是陪著我家小姐過來的。”一個聲音怯怯地回答。
張曉瑛心裡一沉,這是張芙蓉的聲音,她明顯是遇上熟人了。
她快走幾步出了屋子,就看到一個美貌少婦正瞪著張芙蓉,而張芙蓉低著頭眼睛只盯著地面不敢看那個少婦。
她今天穿著張家發的新衣服,因為張家除了他們一家目前也沒有別的下人,因此做出來的衣服也不比葉氏她們的差太多,只是考慮到也會帶著她們到別的府上做客,不能顯得她們的衣裳比別府的下人穿著的衣裳好太多,才在款式上做了調整,模仿了別府的下人款式,但是看起來還是很好,跟衛國公府這樣頂級門第的一等僕從穿著的也差不多,而且她因為在張家吃的好,又是十六七歲水靈靈的年紀,看起來健康又青春,比起剛剛到張家的樣子好太多了。
最近張曉瑛出門也常常帶著她,因為確實需要有人幫著隨身保管攜帶一些用品,比如化妝箱啊!萬一衣裳弄髒了馬上替換的啊等等。
她曾經也想過拿出她的大容量帆布包出來用,但是穿著今天赴宴的華美的服飾再挎著一個這種包包看起來實在滑稽,只好作罷。
瞪著張芙蓉的少婦恨恨地說道:“買了你的是誰家府上?定是被你們矇騙了才會買你這樣的下賤胚子,你又想勾引他家公子罷?”
原本低著頭的張芙蓉豁然抬頭,眼神中雖然仍有懼怕,卻堅定說道:“我沒有勾引誰!我家公子也沒人能勾引他!”
罵她也就罷了,為了詆譭她連公子也一起詆譭,這卻是她不能忍的,張家對她們一家恩重如山,不管是誰被詆譭她都不能忍。
“嘖嘖嘖,我家公子,喊得那麼親熱,有沒有勾引只有你自己知曉,只怕勾引了也白勾引,床都爬了連個通房也混不上!”那少婦鄙夷道。
張芙蓉氣得渾身發抖,說話聲音都發抖了:“你胡說,我家……”她頓了一下,想到這人說她喊“我家公子”顯得很親熱,便改口道:“張小將軍潔身自好光明磊落,從不將女色看在眼裡,你如此汙衊他,不覺得心虧嗎?”
其實她多多少少也都看出來公主的心思了,可公子連公主都不動心,何況是別人?
那少婦一愣,隨即冷笑道:“原來是張小將軍府上買了你啊!難怪,我還說是誰家這麼不長眼,被平遠侯府趕出去的刁奴還敢買,嘖嘖嘖,張小將軍不把女色看在眼裡,那六個小娘子是哪裡來的?聽說有一個都生了,莫非他是這樣不看女色的?人家生了娃都進不了張家府門,難怪你連通房也混不上呢!一天就帶回家六個,多你一個也不多。”
這少婦說得起勁,加上惱恨張家買了張芙蓉,氣急之下口不擇言什麼都說了出來。
“你胡說!那六名小娘子是……”
“芙蓉!
張芙蓉氣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一聽到這樣的話就急著想替張曉琿辯解,剛剛開了個頭,便被張曉瑛打斷了。
如果張芙蓉為了替張曉琿辯解而說出那幾名女孩的過往,那她們煞費苦心幫助女孩們重新開始的新生活就會毀於一旦,張曉瑛不知道張芙蓉瞭解多少,按說她瞭解的應該不多,但是她一直在晶緣閣跟著李嵐,跟那些女孩們其實也很熟了,知道點什麼也不奇怪。
張曉瑛喊了張芙蓉一聲後張芙蓉也反應過來了,趕緊咬住下唇不再說話,心裡卻替張曉琿憋屈的慌。
明明公子是做了好事救了人,卻被人扣了一頂品行不端的帽子在頭上,而且看起來這頂帽子得戴一輩子。
真是越想越氣人!
替張曉琿感到憋屈的還有剛剛走到附近的蕭元錦,她呆呆地站在道上,臉色蒼白,不知道該不該走過去。
她身份尊貴,自然不用太早到來,但是因為想看看張曉瑛成了衛靖的未婚妻會怎麼表現,便早早過來看熱鬧,好巧不巧碰上了這出鬧劇。
張曉瑛走過來,接過張芙蓉手上的提籃說道:“快擦擦眼淚,妝都糊了。我兄長是怎樣的人該知曉的人自然知曉,不相干的人怎麼看他的也不必在意,日後此類言語不必再答。”
原本她是不需要在這少婦面前說這些話的,但是那少婦的話也惹惱了她,可是她也沒法替自家哥哥澄清啊!只能想著反正她哥一個皮糙肉厚的老男人總比那幾個女孩抗造。
畢竟在這坑孃的古代,男人多幾個女人算什麼?沒準還得一個風流倜儻的美名!啊呸!
“是,小姐。”張芙蓉答道,拿出手絹印幹臉上的淚,又接過裝著張曉瑛隨身物品的提籃,跟著張曉瑛走了。
那名少婦愣住原地,她本來聽到張曉瑛打斷張芙蓉的話便快速組織好了語言準備繼續攻擊的,沒想到張曉瑛從走過來到離開,全程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像她連個物件兒都不是。
她一時惱怒,正想再說什麼,她的丫鬟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襟提醒她道:“三少奶奶走吧!老夫人只怕等急了。”
這名少婦便是平遠候府的薛三奶奶安東伯家的汪五小姐,雖說年初防疫的時候她的新婚夫君薛三公子被衛靖收拾了一頓,可小輩之間從小就打打鬧鬧,哪會輕易影響兩府的交情?大家都是勳貴,最少面上往來還是要的,因此兩府之間宴客請席都不會漏了對方,衛國公夫人的生辰宴向來是衛國公府的大事,辦得比衛國公的生辰還隆重,薛三奶奶今日自然也就到了衛國公府。
老夫人不是等急了,老夫人是快要氣瘋了。
衛國公夫人帶著夫人小姐們正往外走,聽到這不尋常的聲音便停了下來,這往往也是世家大族通常做法,給大家都留個體面,裝著這些話沒被聽到,你倆吵完了散了就是。
當然衛國公夫人還是著惱的,也不看看這是誰家府上就敢撒野,真真是沒有家教。
後來看到張曉瑛走出去了她就更加不會往前走了,這多半是她的丫鬟被人針對了。
於是一眾人把屋外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特別是薛三奶奶提到張曉琿那段,如今看到張曉瑛跟張芙蓉都被人懟著鼻子說了也沒否認,只不過說些“該知曉的都知曉”這類泛泛之言,更加感覺到這傳言的真實性,薛三奶奶所言非虛,又想到張家的門第原本就不高,再一次確認了張家就是窮人乍富,張曉琿飄了。
原本一起來赴宴的各府小娘子則是聽得目瞪口呆,這類汙穢的傳言一般只會流傳到她們母親那一級,小娘子是聽不得這類汙糟事的,也沒必要聽,但是大乾如今除了厲害的火器,還有武備學堂年後亦開學,這些事情都跟府裡多少有些關係,而這又都是張曉琿一手推出的,平日在府中不時聽到父兄們提到張曉琿,小娘子們也都見過他的樣子,不知不覺春心暗許,結果竟然聽到了這麼勁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