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魔獸襲擊村子的時候,他好像才五歲,連刀都握不穩的年紀。
那時候,母親抱著小小的他躲在村子的倉庫中,破爛的屋頂不斷漏下雨水,和母親的眼淚一起落到他的臉上。
在魔獸的咆哮聲越來越近的時候,母親鬆開了他,艱難地用儲存水的瓦缸將他藏起來。
她流著淚趴在縫隙邊,一遍遍地叮囑。
“要活下去,費克爾頓。”
“你等著……會有人來救你的。”
“一定要等著!”
然後,年幼的他趴在地上,藉著那一絲縫隙看著母親引著那隻魔獸,在暴雨中朝另一邊跑去。
而他拼命想要從缸中出去,推著它,用拳頭用力砸著它,卻發現弱小的自己根本打破不了這片束縛。
雨真大啊。
他躲在缸底,看著雨幕淹沒整個村子,也聽著魔獸的咆哮,還有村中屋舍不斷崩塌破碎的聲音。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雨都快停了,一切終於結束。
有個人在怒吼著讓人翻廢墟。
“找!給我找!”
“萬一有人活下來了呢!萬一呢?!”
下一刻,那口大瓦缸被人打破,小小的他被一個滿身是血的戰士抱了起來。
正如母親所說,小費克爾頓等來人救他了。
費克爾頓的腦子已經變得無比混沌了。
模糊的視野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年幼時光,那時候還沒有魔獸肆虐,也沒有這麼冷的夜雨,有的只是和煦的陽光,亂跑的咕咕雞,青草的芬芳,還有不算富饒,卻安寧又熱鬧的村子。
遊民們所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身為遊民的他,或許是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的吧?
“想要雨水充沛些,讓今年種下糧食能夠豐收。”
“想要咕咕雞能多下兩個蛋,豬玀獸能夠再多生幾窩小崽子。”
“想要今年冬天不要這麼冷,讓老人能夠安然度過這個凜冬。”
“想要孩子們能夠安安穩穩長大……”
遊民從生到死所見的,是最清朗的天,是最沉重的大地,是連綿不斷的大山,是茂密蒼翠的草地。
遊民的世界,是最簡單也是最純粹的世界。
他們從未想過獲取多大的力量,從未想過要顛覆這個世界,他們也沒有將塔城踩在腳下的野心,只是想日復一日地重複著這樣安穩的生活。
或許有人嘲笑他們目光短淺,諷刺他們自甘下賤,可是他們所求,真的僅僅只有這些。
誰知道他們想要活下去的小小願望,誰又有資格剝奪他們的生命,替他們選擇那條血腥的道路呢?
逐漸化作徹底黑暗的視野中,費克爾頓看到那道耀眼的火光似乎已經燒到了他身邊。
太好了。
不再年幼的他,又一次等到西普那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