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珣看她一眼,替她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看見了她兩膝的烏青。
“你提了齊光?”
銜池點點頭,一時還有些感慨:“一提到齊將軍,宋將軍很快便想通了。”
寧珣輕笑了一聲,手掌自腳踝向上,按揉過她小腿,覆上雙膝:“不是他想得通,是你勸通了。”
她這張嘴有多厲害,他也不是沒領教過。她若是存了心思去勸什麼,少有說不通的。
“再說,也不是隻勸了。”
他在她膝蓋一捏,恰捏在她筋上,銜池倏地一顫,聽他似笑非笑道:“私印和虎符都給了你,不說叫你去作威作福,起碼該保得自己安然無恙。你倒好,去跪了一身傷回來。”
她醒過來時膝上的淤青早散了,她都快忘了這回事,想當然以為他也不知道。驟然被他一提,難免心虛地往後挪了挪:“也不是……即便我跪了佛堂,宋將軍原本也是無動於衷,後來不知怎麼改了主意。”
寧珣握住她腳踝將她重新拉近,身上的涼氣也差不多散乾淨了,乾脆將人箍進懷裡:“他改主意,十有八九是因為想起了他那個早夭的女兒。”
銜池一愣,“宋將軍有過家室?”
寧珣簡單跟她講了一遍,卻發覺懷中的人消沉了下去。
銜池默了良久,才低聲道:“若那孩子還活著,宋將軍會是個好父親吧。”
寧珣意識到她是想到了池立誠,旋即將她擁緊了一些,撫著她後背,嗓音不自覺柔和幾分,誘著她說出來:“若是難過,可以告訴我。”
她從前在池家,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在銜池看不到的時候,寧珣目光倏地一冷——有皇帝在前,他也不太會處理這些所謂父子親情。但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他可以替她佈局殺了池立誠。
銜池搖搖頭,“說是難過,但也還好。我又沒體會過的東西,再怎麼道聽途說,也不會太羨慕。”
她默默將五指擠進他指縫間,扣住他的手,“再說,我也過了會羨慕旁人的年紀了。我只是恨他。”
她笑了一下,“還好我沒有什麼地方像他,性子不像,樣貌……也不太像。除了這雙眼睛。”她頓了頓,“我……”
她本要說,她厭惡這雙眼睛,池家的血脈由這雙相似的眼睛相連,她常常恨不得能從自己身體裡將這些如影隨形的東西生生剜出來。
可她沒來得及說完。
因為寧珣忽地低下頭,吻在她眼睛,動作輕柔,如珍似寶。
他接上她方才未完的話,“我很喜歡。每一處,我都很喜歡。”
她一時寂了下去,連眼角那滴沁出來的淚也被人妥帖吻去。
走進寮房,寧勉看了一眼前頭供著的佛像,將身上的銀狐裘脫了下來。
寮房裡燃了太多炭,不僅不冷,甚至隱隱有些燥熱。
他眼下隱隱有些發烏,一眼便知是這幾日都沒休息好。
自從三王子的死訊傳過來,阿娜爾便瘋了一般,說什麼也要衝到太子跟前親手報仇。先不說太子遠在北疆,就是在京城,也不能讓她這麼衝出去。
阿娜爾武藝出眾,一昧防著她不是長久之計——她總能找機會溜出去報仇。
他便只能一遍遍去勸,但收效甚微。
而眼下臨近年關,二皇子又行動頻繁——自太子出征後,有沈澈一步步替他鋪路,寧禛已經隱隱把持了大半朝政。
他焦頭爛額,不得不聯絡了自己佈下的暗棋,去探沈澈那兒的動靜。
——他不欲太子去北疆,就是怕寧禛一家獨大。
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推開,又謹慎合攏,來人規矩行禮:“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