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珣見到沈澈時,已近黃昏。
他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死因。”
沈澈應得也脆快:“藥枕。”
而後饒有興致地看他,突然道:“她今日來過。”
“孤知道。”
牢房昏暗,常點著燈。寧珣站在牢房外,半張臉隱入暗處,叫人看不出情緒。
“她說,她捨不得我死。”
寧珣輕笑了一聲,“沈澈,這樣騙自己,有意思麼?”
“她會如何,孤再清楚不過。”
沈澈倏地笑起來,笑聲爽朗,末了,意味深長道:“最好是。”
他話音剛落,寧珣便覺不對,下一刻便見有血自他唇角湧出,他仰面倒下去——守衛立刻便開了牢門進去檢查,而後面色鐵青,跪下請罪。
頃刻間,便已經氣絕身亡。
是他自己服了毒。
寧珣在原地站了一炷香的時辰,啞聲吩咐:“暫且壓著此事。”
一路跟來的懷和心裡一凜,如今大局已定,沈世子活著與否都無甚影響,殿下還想壓著此事,那便只能是……瞞著宋姑娘。
沈世子死的時間太巧,殿下……怕宋姑娘為此同他生了嫌隙,正如當年的先帝和先皇后。
回宮後,寧珣徑直去了溫太妃處。沈澈只說了藥枕二字,但已經足夠了。他叫御醫看了先帝還在時用的藥枕——同當年他母后用的一模一樣。
藥枕本身自然沒什麼問題,否則也不會一直無人察覺。御醫們對著這藥枕一籌莫展,不明白太子為何篤定其中有問題。
直到一個新上任的小御醫斗膽仔細聞過,才發現其中玄機——藥枕裡用的都是些補氣活血的良藥,可用量和配比卻十分刁鑽,若不是他家中老父專研此術,連他也發覺不出。
那藥枕用的時間久了,平日裡倒是沒什麼,甚至大有裨益,然一旦突然碰到什麼摧折心肝的大事,急火攻心,大慟之下本就體虛,這經年累月攢下來的心火,便足以要人命。
譬如突聞齊將軍噩耗的皇后,譬如突聞太子死訊的皇帝。
寧珣帶人過來時,溫妃便猜出是東窗事發。寧勉死後,她本也沒了盼頭,一天天數著日子熬罷了,是以並不驚慌。
近些日子她有些怠懶,不想再招供一般去解釋,當年她是如何“不經意”將齊將軍被召令害死的訊息陡然透露給皇后,又是為何千方百計置皇后於死地。
也沒什麼特定的原因。
嫻貴妃出身鎮國公府,這樣的出身,位份和榮寵她比不得便罷了,可為何明明她與皇后的出身相差無幾,入宮後卻是天壤之別?
她咽不下這口氣。
何況當年若是聖人不瞞著皇后,肯循序漸進好好同她說明此事,單憑那藥枕又有何用?
不過這些,她都懶得說了。溫妃看向疾步走來的寧珣,轉過頭去,頭一回跑得這樣快——而後在寧珣眼前,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只給他留了一句:“輪到你來做這孤家寡人了。”
沒兩日,太后薨逝。
太后也是受累於那藥枕,身子骨本就不好,自打先帝駕崩,便徹底垮了身子。
熙寧自大婚夜得知自己不過是沈澈隨時可以抹殺的,連棋子都稱不上的一件擺設後,便對沈澈死了心,跟在太后身側。
而今太后薨了,二皇子也早便沒了,熙寧自知失了倚仗,竟也隨著太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