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就去看看大娘娘吧,她的病真的很重了。”椿嬤嬤看到孟江瑩從外面回來,一頭磕了下來:“大娘娘待您猶如親生,便是訓斥您兩句,那也是愛之心切呀。”
愛之心切?
孟江瑩嘴角微微一抽,到底是與孟如意一道生活了七八年,還是沒能忍下心來真的不聞不見:“行了,你都這把年紀了還跪我,讓外人見了不定怎麼排喧我呢!”
她嘴上不遜,卻伸出了手把椿嬤嬤扶了起來,與她一道往孟如意的寢殿方向走:“姑母病了怎的不尋醫冶,巴巴的非得去我看,看了我是能冶病怎地?”
“姑娘,已經尋了四五個太醫來過了,說是娘娘鬱結與心傷及肺腑,已至微末之時。”椿嬤嬤扶著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哀求道:“娘娘唯一的公主早逝,她一腔愛女之心便全數系在了您的身上。
這些日子,您與她置了氣,她即便是在昏睡中,喚的也是您的名諱呀。您就唸在她養您一場的份上,不要再與她置氣可好?”
“知道了,椿姑姑。”孟江瑩垂下了眼,一口將話應下。
“是瑩兒來了嗎?”還未進入偏側的寢殿,孟如意顫顫的聲音便傳了出來:“瑩兒,我的瑩兒。”
“娘娘,您別急,婢子這就去將表姑娘迎進來!”瓊枝的聲音也在殿內傳了出來。
“她怎麼會在這裡?”孟江瑩臉色一變,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有她在,還念著我做什麼?”
說著話竟是轉身要走,卻被及時跑出來的瓊枝攔住了,她紅著一雙眼求道:“表姑娘,您進來看看娘娘吧~~”
“你算是哪根蔥,也配幫著姑姑求我!”孟江瑩啐了一口:“若不是你,我會不來見姑姑!”
“是,是,是,姑娘說得及時,婢子這就退下!”瓊枝彎腰施禮,淚珠子啪啪的往下掉,她也沒顧上擦,轉身就往殿外退。
“不,不,婉兒,不要走,不要……”孟如意的聲音攔隨著響動傳了出來。
瓊枝站在當地,看著椿嬤嬤,有些不捨得離開了。
“行了,你便在這外面站著,我與姑姑說兩句話就走,不會礙了你們主僕的眼!”孟江瑩瞪了瓊枝一眼,鬆開椿姑姑的手,邁步進了寢殿。
殿內光線極暗,在床頭處點了一盞油燈,油燈下襬著針錢羅和繡凳,應該是瓊枝方才的所在。
孟江瑩走了進去,將繡凳往一邊踢了踢,語氣有些不好的問道:“姑母這都找到可心人兒,何苦還要見我!”
“瑩兒,你要照顧婉兒,她,命太苦了。”孟如意兩眼昏黃,原本烏黑髮亮的頭髮,也不過月餘竟成了花白色,兩頰更是發黃枯皺,撫在枕頭上,再無先前的端莊和藹之像。
竟像是真的步入膏肓了?
孟江瑩存著的氣,突然便沒有了來處,只是面上下不去,說出來的話還是不好聽:“誰的命能有你的苦,你自己尚還過成這般,沒的耽心些有的沒的!”
“瑩兒,是你來了?”孟如意突然抬起眼,希翼的看向孟江瑩,卻只看到一個人影模模糊糊的站在面前:“瑩兒,我要死了,唯獨放心不下婉兒……”
婉兒是福慶公主的小名。
前幾日聽侍候的小丫頭說起,好像是孟如意又添了失魂症,日常將瓊枝當成了福慶公主,一口一個婉兒的叫著,還不許她離身半步。
孟江瑩壓下嘴中的那句“你的婉兒早就死了”的話,她看著床上垂垂老矣婦人,如墜夢中。
她初入宮時,孟如意還是個珠圓玉潤的端莊婦人,雖無美貌,全身上下卻充溢著雍容華貴的氣度。
那時,先帝已經亡故,她被廢后位,關入瑤華宮已久,卻因著兩位太后的關照,沒有被宮人虧待過,明明與母親一般的年紀,從面相上看,竟是比母親要小上十來年。
如今母親尚且好好的,她卻在一月之中迅速衰老病危,世事當真是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