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脫了外袍交給小廝,束了袖帶,徑自上前,將師傅的技藝缺點指出,補上了那處缺角,方才進了一處內室。
室內放了一副巨大的屏風,佔了半室的地面。
屏風上,是一副山水花鳥圖,已經照著輪廓,細細的盤好了金絲,只待填了色便可完工。
蔡鞗取了蒼綠、騰黃二色正仔細摻兌著,便有位束了袖的麗色婦人推門走了進來。
蔡鞗見了她也不意外,並未停下動作,而是對著光線比對著色澤,似是對色底不滿,眉頭微攏,吩咐道:“桃娘,這騰黃不正,需要重做。”
進來的那婦人低了頭應是,卻並未談及顏色,而是極為八卦的問道:“五郞君今日入宮中送畫,可曾見到了康福帝姬?”
“你問這個做什麼?”蔡鞗將手中的調兌好的顏色倒進了一截竹筒中:“有那時間,你想想辦法將亭哥兒找個官學去上,才是正經。”
“五郎君學識出眾,奴又何必捨近求遠。”桃娘眉眼彎彎:“亭哥兒方才還在唸及,盼著哥哥能家去用飯呢。”
“你若是尋不來合適的師傅,便取了銀子去請落了第的秀才來,亭哥兒的學問是大事,由不得你胡鬧。”蔡鞗並不理會桃孃的相邀,而是正了顏色說道:“你將這騰黃重新調了,我改日再來。”
“五郎君!”桃娘看著他收拾好衣袖出門,跟在身後問道:“聽說康福帝姬生得極是美貌?”
蔡鞗腳步一頓,卻頭也沒回的走了。
首飾鋪子裡的掌櫃見他出了門,方才神秘兮兮的靠近桃娘問道:“東家,郎君今日怎的不用過飯食再走?”
桃娘回過頭來,芙蓉面上帶了笑意:“還不是被我臊著臉了,害羞了呢!”
“啊?怎的,五郎君今日真的進宮相看了?”一旁的夥計聽到了話,趁著店內無人,涎著臉伸著腦袋:“東家,東家,五郎君是怎麼說的?那位帝姬,果然如傳聞那般貌若天仙嗎?”
“去去去,哪都有你!”桃娘收了笑,一指頭戳在伸到面前的腦袋上:“你以為五郎君如你那般浮淺,看人只看臉面!”
“啊?東家這話的意思是,五郎君尚主這事沒跑了?”那掌櫃收起臉上的笑,有些鬱悶的說道:“那東家的仇豈不是沒機會報了?”
是啊,蔡鞗尚了主,遠離了朝廷權力的中心,自已夫婿的冤屈,恐怕是沒有機會申報了。
桃娘心中鬱郁,卻還是帶了笑顏:“李叔,五郎君也是身不由已,你莫要將這些壓力,全部推到他的身上去。他還是個孩子呢。”
說了話,也不待李掌櫃反駁,立馬就轉了話題:“那個騰黃,五郎君說做得不像,您再去庫裡取些材料來,我重新做些試試。”
“若是與皇城裡的帝姬議親,這拿得出手的聘禮,估計也就這麼一件,早些置備妥善,也算是五郞君的一份心意。”
“桃娘,你就是想得多了!就算那奸相再如何嫌棄,五郎君的婚事上,他也不能怠慢了。”李掌櫃捋著鬍鬚說道:“五郎君尚主,是他們一家子巴巴求來的,這往宮裡送的聘禮,怎麼可能會太差,哪裡就要我們自已備著?”
“他們的東西便是再好,我也看不進眼裡去!”桃娘豎了眉,冷冷的說道:“想當初英姑母染疾,他為了與我家擺脫關係,竟是連冶都不冶,硬生生的由著他們母子死熬。
若不是五郎君命大,眼下,這墳頭草也該有丈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