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嘉與不住點頭,只說記住了。
後堂內,樂氏見兩人走了,桌上飯菜半點未動,讓婢女收拾下去。
她見衛申似有話要說,便先帶著婢女離開。
屋內只剩衛氏父子兩個,衛申開口道:“剛才說的你全聽見了”
衛釗表情冷靜道:“任它外面傳什麼,不做理會就是了。”
衛申呵道:“你真要讓天下人指著脊樑骨罵不孝是不是覺得如今已做到了督護,有了根基,不用看人臉色了”
衛釗見他怒意勃發,沉默不語。
衛申道:“事到如今,你是該回去了。”
衛釗挑起眉,“父親”
衛申道:“這些日子你還沒瞧明白,桓家一旦決心做什麼就是雷霆手段,你才掌軍多久,如何能與桓家抗衡,你也不能去抗衡,既然如此,就順勢而為罷,回去認祖歸宗,你原本就該姓桓。”
衛釗肌肉繃緊,心頭火起卻強壓著。
衛申又道:“我和你母親視你為親兒,過去是以後同樣也是,不會因你改了姓氏就改變,敬道,你的字是十六歲時我為你取的,可知緣由”
衛釗似是想到什麼,道:“因為桓家”
衛申頷首:“樹有根,人有源,你的表字正是與桓家郎君一樣用的道字。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切都是天意。”
衛釗雙手在袖裡緊攥成拳,桓家的步步緊逼讓他惱火,偏偏又無處發洩,從剛才就堆積著一腔怒意,眼裡往外冒著戾氣。
衛申看了他一眼道,“逢大事需靜氣,別叫人輕易看出你情緒來。打仗領軍的本事我教不了,但這隱忍的道理早就教過你了。當年我致仕對外說是身體不好,真正原因是朝局混亂,憑衛家那點資本不足以左右逢源,若是我站錯了邊,家族基業都要毀了,還不如暫避一時,這才回到江夏。你這次回去,桓家勢大,內部紛爭也多,切莫爭一時義氣。你文武皆備,就是這脾氣實在臭了些,容易遭人暗算,千萬小心。”
衛釗點頭,“父親,其實當初我在山桑縣外差點中了暗箭埋伏,就來自桓家背後主使。”
衛申皺眉,盯著他看了半晌,嘆道:“桓家正是興旺的時候,其中利益糾葛牽涉也大,臨賀郡公花費那麼大的力氣把你認回去,是什麼心思恐怕揣測的人不少,你心裡要有數,潑天的權勢富貴也並非輕易就能享,萬事三思而後行,謀定而後動。”
作者有話說:
第118章 一一七章 上門
衛姌回到家, 向母親楊氏打聽當年是否有桓家的郎君寄養在衛家的事。楊氏思索好一會兒,不知是因生病糊塗了還是當年樂氏瞞的周全,楊氏搖頭道不知。
幾日過後, 衛府熱鬧漸消, 往來賓客少了許多。除了靈山雅集剛下來那兩天,衛姌並沒有每日都去隔壁衛府, 自樂家人來了後,家中氣氛便有些不同尋常,頗有些山雨欲來的架勢。
不多久,衛釗並非衛家子而是桓家郎君的傳聞傳遍江夏, 縣裡震驚不已。
小蟬將外面傳的那寫話繪聲繪色講給衛姌聽,“……說釗郎君原名應叫桓啟,是臨賀郡公侍妾樂氏所出的孩子,當年剛生下來的時候樂氏身體不好,天師道的真人給釗郎君算過命,說命格奇特,需隱名埋姓養大才行, 樂氏是我們隔壁衛府樂夫人的妹妹, 兩人關係親厚,便把釗郎君託付給了樂夫人。如今真人所算時間過了,桓府就派人來接釗郎君了。”
“聽說樂夫人因為此事傷心病了兩日了, 但也沒有法子,若是釗郎君去了桓家,就要改口喊樂夫人為姨母了。”小嬋又補了一句。
衛姌聽完久久無語, 神色怔忪。二哥衛釗突然就成了桓啟, 印證了她前些日子的猜想。衛家兄弟之間一向親厚情深, 突然之間二哥彷彿就成了外人, 衛姌心裡像堵了石塊那般難受。
不過既聽到樂氏生病的訊息,她告訴楊氏,母女兩個收拾過後一起去隔壁衛府看望樂氏。
樂氏懨懨地躺在榻上和楊氏說話,淚如雨傾,啞著聲音道:“他雖不是我肚子裡肉變的,可我一向是當親兒養大的,如今突然就要更名換姓,還不如剜我的心去……”
楊氏擦著淚,想到自己的兒子,心中悲慟不已,陪著樂氏痛哭一場。
衛姌不好在裡面坐著,紅著眼走了出來,在廊下怔怔看了會風景,婢女勸她去找其他人說說話。衛姌來到衛進書房,硯兒守在門前,正要通報,衛姌從敞開的窗裡聽見衛釗的聲音,她腳步一頓,抬手製止了硯兒。
自衛釗身份轉換之後,衛姌還沒有和他見過面,一開始驚疑震驚過後,剛才見著樂氏又覺得惆悵傷感,但此時聽到衛釗聲音,她驀然一凜,過去種種突然浮現出來。從前衛釗是二哥,生出那等歪邪心思來讓她驚嚇害怕,但又想念著血脈親情,覺得他只是一時意亂情迷想岔了,等過段時間就會清醒。
可如今兩人並無血脈關聯——衛姌猶豫半晌,沒有進去書房,在硯兒疑惑的目光裡轉身離去。走出院子的時候,她回頭望了一眼,既然身世已明,衛釗必要先去桓家祭祖上族譜,可能從此走了,與衛家也再無聯絡。她百感交集,心情複雜,只好在心中道了一聲“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