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深夜,但殿內的氣氛卻是嚴肅得很,讓裡邊的人個個嚴陣以待,絲毫沒有睏倦疲懶的意思。
“……父王,除了講和,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殿內,身著一襲玄色虯龍紋朝服的慕容皝端坐在正座上,眉頭緊鎖著,表情與座下之人一般,嚴肅得很。
眾人正在商議著這次向晉朝講和的事情,一時間,眾人就像是斷了思路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下一句該說些什麼才好。
正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著的慕容俊忽然發了聲。聽他所問,眾人便就停下了討論的聲音。
慕容俊一臉凝滯地看著端坐在上頭的人。昏黃的燭火打在他的面上,讓那座上人的表情顯得有些高深莫測的。
雖說眼下的情況很棘手,但是應該還有其他的出路才對。父王他好不容易才帶著燕國脫了晉朝的管轄,如今又要向他們臣服。如果晉朝有實力讓他們臣服也就罷了,可那晉朝如今就像是個病入膏肓的病秧子。所以他實在想不通,父王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現今除了講和,別無他法。”
看著慕容俊一臉不解的樣子,慕容皝暗歎了一口氣。一雙虎眸裡雖有著掙扎,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向人稱臣,更何況對方還是那個讓他厭惡的晉朝。
可時下西面的涼國已和石趙達成協議,他根本沒法兒與他們結盟。而代國卻只願隔岸觀火,根本不興參入這場渾水裡。而漢國本身就處在晉的庇護之中,而且實力太弱,跟他們合作對眼前的局面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所以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晉朝講和。
早在半個月前,一切明明都順著他原先的預計的那般按部就班著,卻沒想一朝將段王孫送回段遼,那段遼首領居然頃刻間就翻臉不認人了!這不僅讓他原先打好的算盤落了空,反倒還給自己招了一身腥。
那次石虎匆忙北伐,落得個無疾而終的結局。他以為石趙的氣數將近了,但他卻沒想到,那次只是石虎使出來的一出用來掩人耳目的把戲而已。
他借那場戰役,讓所有人都以為石趙大勢已去。更藉此給了那些常年想要與趙媾和,但卻沒有底氣的弱國一次與其結盟的機會。雖說那場戰役讓他大傷了元氣,但結果卻讓石趙比原先壯大了不少。
還有那兩面三刀的段氏,居然配合著石趙挖了這麼一個大坑等著他跳!
那次棘城之戰,段氏明面上已經和石趙斷絕了關係。所以他便想趁虛而入,借解救段王孫為由,讓燕與段氏達成友好同盟的關係,可那無恥的段遼,在接走了段王孫的當晚,也將來燕講和的使臣一併撤走了。不僅如此,在段王孫回段遼後,他們又很快地和石趙恢復了盟約。
如此一來,如今北方便就形成了趙、涼和段氏前後夾擊燕的局面,除此之外,燕旁邊還處著一個虎視眈眈的代國。倘若再不尋找新的出路,等到戰事再起的話,燕國恐怕就要在這樣的形勢下被他們圍殲。
顯然,他並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才會想到與晉講和,藉助晉的力量,來度過眼前這一個危機。
他知道這樣的做法會讓燕成為別人的笑柄,也會讓人將他慕容皝看成是一個懦夫。但這些與儲存燕國的基業相比,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是。”慕容俊動了動嘴角,但最終還是把想要說的話給憋回去了。
雖然他心底對此次的講和很是排斥,但是他也清楚父王的顧慮何在。可一講和的話,日後若想再次獨立門戶就難了。
而且,此次若是派使節前往晉朝的話,怕是有免不了那些門閥士大夫的一頓冷嘲熱諷了吧?
“宣英。”
慕容俊心底還在想著事,可慕容皝忽然間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是。”聞聲,慕容俊拱手應道。
“此行,就由你作為代表前去晉朝吧。”此前他還在為這次該由誰作為使節前去晉朝而煩惱,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派他這二兒子去比較合適。
宣英他作為世子,這些年來在朝政方面上已經是沒多大問題了。只不過在對外關係上,他還是有所欠缺。此行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也好,這樣一來,對他以後的發展也有所裨益。
其實之前他本想讓四子玄恭去的,但考慮到現在對外他還是處於禁足的狀態,這麼放他出來的話,到時有可能又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爭端。
雖說在對外方面,五兒道明或許要比他二王兄來得更為出眾,但道明畢竟年紀太小,不宜派遣。
所以經過一番考量,還是讓宣英出去比較合適。雖說此行或許要讓他受些委屈,但是凡能成大器者,就要有能屈能伸的氣度。因此此行,也是想考驗一下宣英,看他到底能否可成一可塑之才。
對於父王的安排,慕容俊雖說心裡有些抗拒,但還是接受了:“兒臣遵命。”
雖然他不想看見那些門閥士大夫的冷嘲熱諷的可惡嘴臉,但是他也知道,作為世子的自己,總不能就這麼躲在父王身後。他是該經歷一些事情,也該學會成長了。
“好,”慕容俊的懂事讓慕容皝覺得很是寬慰,這連日來的積壓在心口的煩悶也因此減輕了一點。
隨後他又與底下的大臣們商討了一些相關的事宜,直到外邊的天逐漸亮了,他這才讓眾人散了。